湛露恭立一旁,劝道:“就是怕夫人病中添烦扰,才不叫蔻儿说的。夫人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养好病。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夫人还怕讨不回来么。再者说,绣鸾是个下人,夫人与她置气,倒低了身份。倒是可让堇夫人管制下人、给您一个交代!”
我怒极反笑,连声道:“好,很好。如今我……”赤芙怕我情绪失控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忙抚着我后背,道:“小姐躺下捂着吧,看受凉又加重病症。太医可是说话的工夫就到了。”
我扶住额角,深吸一口气将怒火按捺下去,侧身拿了一个弹花靠枕放在身后倚着,淡淡笑道:“既这样,还不摆上屏风呢。我就坐着吧,天天躺着怪腻歪的。”
蔻儿和连娣儿很快将一副叠扇纱屏在床前安放妥当。我亦渐渐按捺下了怒气,只是肋下犹自隐隐作痛。
深吸了一口气,安抚的拍了拍赤芙的手,微微颔首示意我已无妨。便转向湛露道:“来的是哪位太医诊脉?”
湛露回道:“是太医院副使盛夷安。”
我在脑中竭力回想此人,但只得一些隐约的记忆。便问赤芙,“前几日里问脉的也是这位盛副使?”
赤芙颔首,道:“不是,自小姐病后,都是一位曹太医在问诊开方。前几日太医悬丝问脉时,小姐多在昏睡。”
我将手中的帕子搭在脸上,有些虚弱的靠在垫子上,道:“难怪我印象模糊。”
湛露道:“夫人整日倦怠,连王爷每日过来探望都不一定醒着,自然不记得问脉的太医是谁。”
我闻言只浅浅一笑,不再言语。
一时太医在管家娘子的引领下进屋里来了。诊完脉,便要被让出去开方子。
我这时忽然出声问道,“盛副使请留步,冒昧请教一句,太医院用药已有些时日,我的风寒怎么迟迟未有好转?”
盛太医显是成竹在胸,娓娓而谈,道:“风寒乃是风寒之邪外袭、肺气失宣所致,而夫人之脉象却呈肺气失和之象,似乃为风热之邪犯表所致。前一位同仁想是单用了辛温解表的方子,难免多有反复。老夫当对症开方为夫人细细调理。不过,依老夫之见,夫人脾胃虚弱而肝火不泄,日后当少些思虑、怡和性情,方是长久保养之道。”
我听了低头默然,半响方道:“谢过盛副使提点。小菀当谨记在心,不敢或忘。”
透过屏风半透明的娟纱,我分明看到盛副使不无自得的捋了捋花白胡子,朦胧看去甚是欣慰的样子。果然是医者父母心。不然也不会对一个初次问诊的王府小妾尽心尽力——偏又句句犯忌。然而我的心由此慢慢的舒展起来——或许人性仍然本善也未可知。
那边盛副使已拱手告辞,我莞尔一笑,对湛露使了个眼色。湛露会意,自去送了盛副使离开。
我低头想了会子心事,觉身上乏力,便躺了下来休息。赤芙为我掖好被子正要出去,我幽幽的说道:“要连娣儿安安静静的查查前几日诊脉的曹太医是什么来路。”
赤芙明显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答应着去了。
我的手指无意识的划着身下绵软的垫絮,细细思量,这场病虽是许久时日以来身心俱疲、心有郁结的积淀,但迟迟未愈不说,倒日益添了症状,其中难免有些缘故。思绪纷飞如蝶,嘴角却缓缓噙了一丝无奈的笑意,任自己慢慢沉入了黑甜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