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灯火通明,近处昏昏暗暗,肖谋的半个身体隐藏在黑暗里,隐隐约约露出大半个凸起的鹰钩鼻来。

两人已经许久未曾见面,此时面对面遥遥相望,都是一怔。

肖谋原先还脸色严肃,看到顾宁远却先笑了起来,额角有细微的皱纹,“宁远,好久都没有瞧见你了。”

顾宁远半阖着眼,如往常一样面容冷淡,即便是近在眼前的张瑾,也摸不透他的情绪。他早脱了西装,现在只有一身白色衬衫,妥帖又细致地衬出他完美的腰背,袖子卷到手肘,只有一颗银色的金属袖扣闪着光。这打扮要是在旁人身上大约看起来是散漫的,可顾宁远如此,却丝毫不能遮盖他的气势,天生的高位者。

肖谋自然不敢轻怠他,和蔼却并不带长辈的架子,又添了一句,“你阿姨时常想你,弟弟也吵着要哥哥。你知道的,我和你阿姨加起来统共也就只有你和你弟弟两个亲生的晚辈。”

这句话还是没等到顾宁远的回应,连张瑾都借着酒杯的掩饰,尴尬地笑了笑。

顾宁远抬头,摇了摇举起的酒杯,透过鲜艳的红酒,走过来的人也仿佛染成一片鲜红,血一般的颜色。

这时才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答应的是第一句好久不见,还是第二句亲生的晚辈。

不过都没有关系,肖谋的笑越发热切起来,也举起酒杯,向前稍倾,饮下一大口。

像是个表面严肃,内心和善,关爱晚辈的长辈似得。

顾宁远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肖谋,他同记忆里的变化不大,应当说是保养得当所致。这个人是秦萱的丈夫,自己的姨丈,沈约的父亲,以及——

——仇人。

坦白来说,肖谋是个聪明又识时务的人,至少顾宁远在顾家这么多人里头,没找出几个比肖谋还要有本事的。当初,他从大学里出来,一个穷小子发了疯的想要赚大钱,首先看上的是沈家。沈老爷子年纪大了,家里只有一个天真温柔的女儿,不懂得人心险恶,稍稍用爱情一骗,便上了手。

肖谋是个野心家,为了前途出卖了自己,心狠手辣,最后活生生逼死同床共枕的妻子,甚至想斩草除根,自己的儿子也不留下。

到了前几年,顾律去世,哪怕和顾家沾一点亲,带一点故,都想趁着乱,要从顾家捞一笔,割一块肉下来。可肖谋早看清楚了顾家复杂的形势,即使心里头再跃跃欲试,可危险太大,也和顾家划清界限,又时常让秦萱打电话去给顾宁远,在外头和顾宁远面前是两幅样子,两面都讨好。

后来顾宁远掌权,肖谋的态度变化也不大,该如何还是如何,直至如今。

顾家生意做的极大,种类也多。肖谋做的生意是从沈老爷子手里抢过来的,他有本事,虽然称得上发扬光大,可归根究底,还是同一种。只不过是顾家生意里的其中一项罢了。

最近,肖谋的公司出了大问题,肖谋有心力挽狂澜,可能力确实不够。一个一个小问题接着来,合约出现漏洞被告,建筑质量出现问题,合作厂商跑路……终于积攒成大问题。

肖谋走投无路,只好来找顾宁远。也幸好他长期以来同顾宁远保持良好的关系,即使不如以前顾律在的时候亲密,可以前顾宁远失势的时候,只有他们一家还保持联系,这种情分,自然不同。只是顾宁远时太多,预约也约不上,顾宅也从很久前就闭门谢客,进都进不去。肖谋才无可奈何地到宴会上想方设法与顾宁远也要见一面。

想到这里,肖谋笑了笑,又走进两步,正好在顾宁远的对面,称赞道:“宁远可真是年少出众,把顾氏管理的这样好,想必姐姐姐夫在天上也高兴极了。”

顾宁远只是微微举杯寒暄,并不接话。

肖谋心头一滞,勉强笑着说,“你这孩子话还是那样少,自小到大也没有变过。”

又说:“你小姨很想你,这些年大家都忙,前些时候,小还都说快要记不清哥哥的长相了。”

顾宁远说:“肖欢,他今年多大了?”

肖谋开怀一笑,“他今年十二岁了,一个小男孩,长得像你姨,更像姐姐,皮得很,忘性大,却不知怎么的一直记得你。”

寒暄和套近乎到了这里,肖谋终于说到正事,“最近也不知是怎么的,一桩事接着一桩事来,我年纪也大了,不像年轻的时候,都快要应付不过来。”

顾宁远“哦”了一声,神色平静,不紧不慢接过话,“这桩事……”

话说到一半,肖谋心头一提。

“我还是能去问一问的。”

肖谋得了他的一个承诺,更加欢喜,嘴里只推脱,“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一个做长辈的不能帮你,反倒叫你帮忙,实在是……”

顾宁远轻笑,“这有什么关系,都是亲戚。”

肖谋仿佛满意地点了点头,收了心思,从这一片黑暗中退出去,逐渐融入灯光下的觥筹交错。

良久,只听张瑾犹豫地问:“我要同你说的,就是第二件,当初你这个姨丈狼子野心,抛妻弃子,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前些时候去了一次画展,里头有一张女人的画像,沈约长得和她有八分相像,我去问了画展的主人,说是自己前十数年前喜欢的女子。”

“你猜一猜,那人是谁?”

张瑾已经放松下来了,他有说故事的天赋,起承转合,颇为擅长。

其实答案已经很清楚,可他吊了半天,顾宁远连睫毛也没有颤抖一下


状态提示:第33章 肖谋--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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