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难得肯学,燕清自然是知无不言,言之不尽,直到见他自个儿陷入沉思了,才不去打扰,继续做手中的事。
吕布不一会儿就琢磨明白了,抬起头来,张嘴正欲再问,就见燕清神情专注地在纸上笔走游龙,明亮的烛光将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却不见那凝脂冠玉的面庞有半分瑕疵,而全神贯注的神情更是说不出的好看,他盯着看了会儿,不知不觉地再度入了神。
燕清一旦专心致志地投入到某事之中,就不会轻易被外界干扰,只要吕布不发出大声来,单纯是目光注视,他根本就不会意识到。
等过了三更,将到三更半时,他满眼疲惫地收了笔,将拟定的实行方略的具体内容从头到尾地重审一遍,还算满意地点点头,用镇纸压好,等墨迹自干,就可以吹灯沐浴歇息了。
不过在起身之前,燕清懒洋洋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口里打着哈欠,这一放松不打紧,一下就对上了吕布明显神游天外的视线,顿时害他那打了一半的哈欠被硬生生地吓了回去。
燕清神情自若地收回毁形象的舒展动作,问道:“主公怎么还在?”
吕布回过神来,不悦道:“布怎就连重光府上都待不得了?”
燕清扯了扯嘴角,言不由衷道:“清绝无此意,只是先前一昧伏案疾书,招待不周不说,还冷待了主公,不免深感愧疚。”
吕布完全没听出这是客套话,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布怎会因此怪罪先生?只是盼重光日后还当爱惜身体,莫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劳心劳力,安歇太迟。”
正担惊受怕着的刘协若听到这形容词,只怕要气死了。
燕清微微一哂,心里却涌起一阵暖意,道:“陛下急诏,怎称得上小事?清知事分轻重缓急,就此事而言,时机稍纵即逝,自是趁早理好为妙,然主公一番心意,清亦领了。”
吕布皱了皱眉,也未多言,径直往这卧房里唯一的那张床榻上走去,道:“安置吧。”
燕清这才意识到吕布之所以一直不走,竟是打着留在自己府上过夜的鬼主意。可他那张床虽宽敞,长度却远远不够啊……
吕布先行躺下后,立刻意识到这点了,一双长腿搭在床沿上,小腿还伸出去老大一截,难受地悬空,可总不能叫个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憋屈地蜷着睡吧?
这特么就尴尬了。
见他脸色铁青,燕清强忍着笑意,面带遗憾地道:“虽已夜深,主公怕还是得回——”
话未说完,吕布就灵机一动,稍微调整姿势,在睡成了一条标准的对角线后,这床倒是勉强装下他了。
燕清却不等他面露得意多久,只无语了一瞬,就微微笑道:“主公睿智,既然如此,便委屈您在此将就一晚,清先退下了。”
说完,燕清就施施然地丢下了呆若木鸡的吕布,着人收拾了一间没人用过的客房出来,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
——傻子才跟一翻身就能分分钟把他压扁,睡姿奇差无比,抢人被子的主公再来一次抵足同眠呢。
一觉醒来,燕清可谓是神清气爽,沐浴更衣,去到厅堂,就见着吕布面无表情地坐在胡床上,一副等他很久的架势。
燕清也不在意他大清早就臭着张脸、目光阴冷似刀,不慌不忙地问道:“主公可曾用过早膳了?”
吕布漠然道:“自是尚未。”
燕清正要着人去厨房做,突然又改变了主意,笑眯眯道:“清突发奇想,不知主公可愿屈尊配合?”
吕布这才惫懒地抬起眼来,意味深长地在他脸上淡淡地扫了一下:“说罢。”
燕清的要求很简单,请他亲自独去一趟街上,买些百姓吃的早点回来。
吕布听了将眉头紧紧皱起,却也不质疑反驳他到底要搞什么名堂,一转身就去了。
他如此听话,燕清倒不太放心了,也不在厅里候着,而是领人去门口等。
吕布这一去,却花费了比燕清预想中还久的多的时间才回来,那造型却叫燕清差点没憋住当场笑出声来——身上挂满了热情的百姓送上的吃食,煎饼、乳饼、烧饼、髓饼、乳饼、米糕、膏环等因有尽有,可不成了一棵被挂满吊饰和礼物,雄伟高大的活圣诞树?
亏吕布能容忍摊贩路人们的胡作非为,还沐浴着众人眼光,坦坦荡荡地带着这些走到这来。
等燕清亲自将那些热乎乎的食物取下,不出意外地见到吕布的脸色较出去时的阴云密布要和缓多了、倒是多了几分困惑不解,不禁莞尔,一边领着他往屋里走,一边明知故问地怪道:“主公怎买这么多来了?可要用掉清半月的俸禄。”
吕布心不在焉道:“重光多虑了,这些并未费布一分一文。”
燕清笑道:“这是为何?”
吕布不说话了。
燕清知他是初次体会到得民心的好处,也不催他,让他慢慢消化这时的所得。
这时都是一人一案的用膳法,吕布带回来的那些吃食足够将两人的案上都摆的满满当当的,丰盛得不可思议。
一向无肉不欢的吕布信手拿起一个四米糕,就着热腾腾的小米粥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脑海中浮现出那些百姓在市集里见到他,知他来意后,纷纷热情洋溢地往他怀里塞吃的,真心实意地表达着感恩戴德的诸多画面,心里一阵异样。
一点不似长安时遇到的那些不识时务,只知对他又惧又厌。
吕布饭量大,心情又微妙地特别好,一桌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