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却认出了这面容来。
烟灰色的长发,或许他上次见到时,那僧人的一头黑发还染了血污,斗笠从中劈开,在他面容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纹。
夜叉在人间呆过不少日子,所谓妖魅昼伏夜行,而他却顶了张凡人爱慕的皮囊,随心所欲,在某次放火烧了个村庄后,不久大雨骤至,他在破寺庙中躲雨,便是初次遇到了这个僧人。
僧人靠着燃起的篝火,伤势颇重,呼吸之声在夜风呼啸中仿佛虚弱不堪一提,面上的血线横贯了半张脸,仍旧不停地往外渗出着血珠,夜叉站在了寺门口与他对视了片刻,那僧人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握住佛珠的那只手。
夜叉心中发笑,想要度他这个恶鬼的僧侣不计其数,却还未有看到过如此不自量力者,便是连手中武器也扔掷在了地上,卷袭着夜风欺近了那僧人,距离极近时看他面容冷淡而又俊美,玩性大起,却不料那佛珠下一刻便发出了金光大作。
僧人带着满身的流血伤口暴起,在夜叉招架之前,手中禅杖几乎要一招将他带去见佛。
夜叉最后还是将他打趴下,靴子踩在了僧人握着禅杖的手上,来回反复碾压,
“想要超度本大爷?”
“你这僧人到有趣……这里,这里,竟然都是妖怪血肉气味……”
僧人狼狈不堪,浑身血污,然而神色未变,望着夜叉的眼神让夜叉有些恼怒,却一把提起了他细细嗅着,闻到了这附近几个大妖的气息。
“有意思,本大爷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和尚,可惜你快要去见你的佛了。”
僧人的呼吸微弱,黑色长发垂下,几乎看不见脸,然而夜叉却敏锐察觉到了某种不祥,他皱眉停顿了片刻,忽然捏起僧人的脸,果然看到他嘴唇嚅动,应当是还在念着他的经文。
人间太无趣了,哪里都是无趣的家伙,然而他好不容易遇到了,稍微那么些能够提起他兴趣的和尚。
夜叉做了件事情,大概对于那个僧人来说,差不多便是将他推向地狱的边缘。他给那个被他重击到昏迷过去的僧人喂了他的恶鬼之血,放了不少的量,从手腕处的伤口潺潺流出,进入僧人口中,将他唇齿染成了一片艳红之色。
想着量大约已经差不多,夜叉收回了自己的手腕,舔舐着伤口,将那僧人抛在了篝火旁,迎着夜间瓢泼大雨离开。
他差不多快要将这件事情忘了个七七八八,却竟然又在这里遇到了对方。
僧人仿佛察觉到了靠近的夜叉和鸦天狗,将佛珠收回了袖中,转过身来。
那已经不是人类的面容,僧人的眼下长出了妖怪的纹络,烟灰色的长发也更如同妖怪一般,夜叉甚至能感受到并不平静地蛰伏在他身上的妖力——那雨夜喂下去的恶鬼之血终于发挥了它的效用。
鸦天狗落地,收拢了自己的羽翼,夜叉却已经走上了前去,目光在那妖怪的纹络上停留了片刻,抬手算是与对方示了个意,
“多日不见,和尚,你怎也变成了我等同类?”
鸦天狗还心道原来小公子和那个青坊主认识,这便是奇怪了,而其他妖怪口吻中是人类的僧人,怎今日一见却是个妖怪,然而还未等他理清楚多种头绪,面前两个却已经打在了一起。
他还未上前,夜叉便先喝令他在原地等着,他与这个和尚有些旧情要处理下,双方厮打在了一起,鸦天狗正在一旁盘算着是否先要回去禀报下鬼王,却见两股扭缠的妖力中,青色的那道忽然便紊乱暴走了起来。
鸦天狗上前看了那昏迷过去的青坊主脸色,心中大概就有了个推测,
“他应当是凡人,体内却有恶鬼之血,这是小公子给予他的?”
“若是这般,小公子若现在继续给他血,便可让他变成妖怪,若不给,他会经历妖气褪去之痛,随后变回先前凡人。”
夜叉倒是未有想到会有如此麻烦,还以为原先用恶鬼之血将僧人救活过来,对方就能变成妖怪,却还要经历第二番,他蹲在了青坊主身旁,抬手想要拍他的脸,却被青坊主忽然按住了手。
“你要不要本大爷的血?”
夜叉居高临下地发问着,那青坊主的眼神总让他莫名地不爽,仿佛对方与他是两个极端的生物,与他性格完全格格不入,沉默寡言,却心带傲气,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真有这种近似佛的僧人,面染血污,浑身妖气,却依旧如登大雄宝殿,坐于莲花台,口念佛经,要超度他一般。
那青坊主却终于开了口,妖气从他口中流出,四下散走,
“不……需要。”
青色的妖气又很快被他吸入了口中,青坊主差不多也知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以禅杖伏妖魔,以肉身涉血海,手上沾染生灵性命无数,便是佛珠缠绕,也终究一颗颗由金转黑,又转成青色,密密麻麻宛如妖气扣在了他手腕之上。
那恶鬼喂给他的血只是个引子。天下苍生为争夺地盘杀戮无数,燃烧村庄百姓的并不单是妖怪,却还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他降妖除魔,却最后降人心中的贪念之妖,除人念中的yù_wàng之魔,凡人血肉性命同样沾染了他的禅杖与他的佛珠,将他从青灯古佛前打落,内心生起妖魔恶念,才引得了一身妖气,人不人,妖不妖,不知该身处何处,才来了这妖界。
夜叉啧啧两声,他平生里最不乐意便是有事情不遂他愿而去,二话不说就咬破了自己手腕,要凑到那青坊主唇边,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