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玉鱼。那个被辛夷作为年礼送出的玉鱼。”郑斯璎似乎心情不错,解释得很细致,“影卫刚刚回报,辛夷送王文鸳的是玉鱼。而同样的玉鱼,本姑娘一天前,已从辛夷手里收到了。年年有余,吉祥如意,你便是随便往百姓家里瞧瞧,新年鱼饰都是成对儿的。所以那玉鱼本就是一对,被辛夷刻意拆成两半,送去了两个地方。”
“一双玉鱼……一双……一双?”小丫鬟费力地琢磨着,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新禧贺喜,玉鱼成双。送鱼形的年礼都是按对送,才能取吉祥好心意,又哪有刻意拆开,落单送的理儿。
除非,送玉鱼的本意,根本就不是拜年。
“重点是:成双。”郑斯璎微微眯了眼,指尖的茶盅似乎有些不稳,茶水晃得直溅,“辛夷想借玉鱼暗示王文鸳的,是情*爱成双之意。也通过拆散玉鱼,暗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好,很好,她辛夷落了招好棋。”
最后几个字如从女子齿缝迸出,带了森然的寒意。
小丫鬟不禁一缩脖子,给自己壮了几番胆子,才敢续问道:“玉鱼暗示成双,到底怎么暗示法?”
“棋局中有一条规则,就是永远提防,隔墙有耳。”郑斯璎一字一顿,寒气横生,“尤其按她辛夷的谨慎,就算是联手结盟,也绝不会说明白话。故以一双玉鱼,展示成双之意,既能不出声就点出了我的名,又能无形中就唆使王文鸳打头阵。可谓是一箭双雕,又能自己全身而退的好棋。”
小丫鬟沉默了。她是郑斯璎的心腹,所以什么双什么鱼的,她稍作思量就明白了个透。
鱼水之欢,成双成对。谓之男女风*月无边,教人温柔乡醉。
而郑斯璎心中的鱼,一只在她自己身上,另一只却在了那人身上。白衣潘郎,棋艺绝世,可恨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鱼儿都是落单游。
郑斯璎怕的,不是妇德淫*荡的闺礼闲话。
她怕的,是世人知道她背弃家族忠王俭,为的只是男女私情一个他。
棋局之中,唯有利益,动情者都是痴傻。若是郑斯璎被揭开这样的真面目,等待她的只有被抛弃,被天下棋局,被王俭王家。
而偏偏她,要定了赢。胜负都还未分,又怎可被弃子。
郑斯璎眸底的火星兀地大燃,化为了明**人的焰火,为她整个脸都镀上了层炽热,若飞蛾扑向烛火最后一刻,那近乎鱼死网破的炽热。
“辛夷,你和我的棋,才刚刚开始。我就先诛了王文鸳这种小蝇,再来会你最后的终局。王文鸳识趣还好,若她不识趣,我绝不心慈手软。”
郑斯璎的指尖兀地用力,攥得茶盅咯咯响,煊烂的笑意在她唇角绽放,好似开到了荼蘼的夹竹桃。
夭夭,剧毒。
小丫鬟瞧得头皮一麻。
走入雅间的男子,却是瞧得起兴:“就是这般的笑,才能教人明白,何为温柔刀,刀刀取人性命。”
雅间已被郑斯璎包下,暗处更有数十影卫守护,而男子却旁若无人地走进来,随意地在案对面坐下,连带着身后跟的个酒楼小厮,为他摆上半桌的酒菜。
郑斯璎瞧清男子面容后,初始的惊怒便迅速地变为了淡漠:“拜见晋王殿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女子起身,敛裙,福礼,处处都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脸上任何多余的神情,也被迅速地藏了起来。
李景霆屏退酒楼小厮,向郑斯璎虚手一扶,旋即目光就投到了面前的酒菜上:“大过年的,郑大姑娘不去走亲访友,拜年贺喜,来这平民酒楼点壶茶,赏雪也不嫌闷的。”
郑斯璎放佛没听懂男子话里的试探,只是淡淡地一笑:“臣女愿意赏雪,又没碍着谁。倒是王爷屈尊降贵,不是特意来酒楼,占臣女半张桌案罢。”
“难道你要本王,和大堂里的布衣百姓坐一块去?”李景霆答得也顺溜。
“既然如此,臣女也不能独占雅间了,多个人作伴也是好的。只是臣女赏雪品茶,王爷又是来作甚?”郑斯璎莞尔温婉,再不见方才炽火般的笑。
“你没看见?”李景霆朝面前的桌案努努嘴。案上一副碗筷,几碟小菜,都是寻常食客的样。
“用膳?堂堂天家王爷,来个平民酒楼用膳?”郑斯璎的笑倏然腾起股寒气。
“准确来说,本王是来品羊肉的。”李景霆看也不看郑斯璎半眼,只是取出玉箸,揭开炖盅盖儿,作势就要大快朵颐,“本王一个好友冬日爱吃羊肉。本王便念着趁拜年,送她道羊肚羹,权当是年礼了。”
“王爷的好友,自然也是非富即贵。王爷心意是好的,却不用皇宫御厨炖羊,偏找这平民酒楼的手艺?”郑斯璎越听越糊涂了。
她不明白李景霆出现,是不是针对她的算计。但听他这么编排,加之案上一溜的羊膳,还真是由不得人不信。
“她非富,也非贵。不过是寒门微府,俗之又俗的人罢了。”李景霆话说得平淡,眸色却有一刹那的柔软,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要合她的口味,必然是最寻常的。本王那里只有御厨,做得了珍馐,却做不来凡俗味。”
“倒也是了。所以王爷这是一家家民间酒楼‘寻味’,凑巧就试到了这家。”郑斯璎顿了顿,刚舒开的眉又蹙起,“但就算如此,王爷打小吃的是御厨的手艺,是不是真的凡俗味,王爷又怎能自己尝出?”
李景霆一笑。带着皇家天生高贵的笑,竟显露出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