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轲忽的就愣住了。
若说以前的李景霆,是殿下,是王爷,是掌权者,是令人跪拜仰望的天家贵胄。
而此刻的他,放佛和一切李姓带给他的身份无关,却足以令人献上忠诚和誓言。
以德配天,统御四方。
谓之,王选。
聂轲觉得眼角有些发烫,他不禁单膝跪倒,掩盖了几欲滚下的热泪:“王爷……这可是无皇令而擅自出手……按照大魏律令……”
“本王知道。”李景霆及时接过了聂轲话头,“然而,百姓二字,岂可用律令衡量?若父皇责怪下来,甚至舍弃这份荣耀,本王也无悔无憾!”
“属下原本以为,王爷是誓在江山的人,为踏上最后巅峰,米粒之利亦不能轻舍。正如一砖一瓦,才起高楼之势,王爷万莫一时冲动,毁了大局。”聂轲偷偷抹了把眼角,心绪慢慢冷静下来。
然而,李景霆再次摇摇头,眸底划过抹坚毅:“誓在江山?不错。但是,江山真正的含义……”
李景霆顿了顿,兀地伸出右手臂,指向了钟楼外长安城,指向了那些粗布麻衣大字不识,满大街追逐叫骂,只关心油盐酱醋的百姓。
“支撑起这片王业九州的,从来不是三纲五常,君君臣臣,也或许不是高贵华美的道义,而是那些脚趾头里沾着泥,拿孔子画像卷大饼吃,确实愚昧确实卑微甚至有时确实可恶的老百姓。”
李景霆重复了辛夷的话。
那日于麟德殿,他烂熟于心背下的话。字字句句,他都在之后无数的长夜里,披衣起身不眠,无数次徘徊廊下沉思,任白霜无数次落满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