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眸底腾起了怒火,羞涩和屈辱之后,磨亮了脊梁骨,然后冲破了女儿娇羞,化为了刀剑铮铮。
未知男儿仗剑,美人肌骨,亦可化刀。
她奋力挣脱开一只手,却没有逃,而是取下腰间玄黑玉笛,珍重地放在枕畔,然后在男子微疑的凝滞中,忽的抓住男子腰际,一个用力——
天地颠倒。南北掉头。
辛夷竟是猛地用力,和男子掉了个个。
男子仰面躺在了榻上,而她则骑在了他身上。
男子愣了。上方的她,虽然脸面羞红,眼眸却如电,雪色若出鞘之刀,毫无畏惧地盯着他。
我不是你的棋子,是你,是我的,我一场情局,你入我之局!
我名辛夷,天命选王,你,是我一场天命,锦上添花!
见男子怔怔,辛夷泛起了胜者般的笑意,灿烂的笑娇艳动人,却和男子一般,没有温柔,只有不甘和绝望。
他们何时至于此地,她不知道,她只是想这一晚,不要输得太难看。
不是欢好,是棋局,是战。
辛夷感到身下的男子浑身如火炭,她却没有丝毫害臊,反而一扬下颌,主动伸手,解下了腰间锦带,于是,最后一件鹅黄诃子飘落——
雪肤玉兔,柳腰皓臂,二人终于坦诚相对。
月光朦胧,花影扶疏,榻上水精帘晃悠,两抹玉鱼儿依。
似乎是须作一生拼,却没有任何桃李夭夭,反而充斥着痛苦,凉薄,和癫狂。
贪嗔痴局,世间男女,俱不能免俗。
“听着,不是什么局你都能赢的。这一局,我赢了。”
辛夷笑得娇秾,眸底却冰冷,她缓缓俯下身,似乎想依葫芦画瓢,去吻男子,却觉着一只宽厚的手拢上腰,旋即一个大力,天地一翻转。
女子再次被男子压回了身下。
“也好……这一辈子,我都输给你了……”
然后,男子似乎一声轻笑,如月般的容颜放大,失控的吻就落了下来,如雨点,如星火,如纷飞的花朵,烙印在了女子每一寸肌肤。
天晕地转,曲径通幽,兰台杳杳,鱼戏莲叶。
辛夷什么也不知道了,她只看到窗外的月光,透过绿纱窗,淌了满地水银般的白,一点点,榻儿晃,帘儿颤。
男子也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只是任自己放肆着,所有的过和往,苦和痛,都燃烧成了火焰,将二人包裹。
抵死纠缠。至死方休。
……
辛夷仿如一尾鱼儿,不是在山溪间徜徉,而是被抛到了大海上,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时而将她抛到天边,她看到九霄上的月,月中的桂花,今夕不知何夕,时而又将她抛到浪底,看到龙宫千重,水精珊瑚连绵,沉迷不知归路。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是随着浪儿花儿,一会儿天边一会儿云底,不变的是月光如水。
那么亮的月光,映出了所有,红的,白的,黑的,她应该羞得害臊,可她连羞的力气都没了。
骨头软了,肌肤化了,剩下的只有眨巴着眼,看着上方的眸,听着耳畔的呢喃。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卿卿……我又能怎么办呢……”
一声声,如梦里。
她答不上来。她也不知道答案,她唯独知道此刻,命和爱和恨他们都只属于彼此。
那么近,那么交融,那么痴缠,如果说情为罪设地狱,她和他早已业火缠身。
灼身的火,果然是痛的,痛得她几乎快叫出来,可她又死死咬着牙,后来忍不住了,干脆咬着上方宽厚的手臂,咬出一溜牙印。
同是罪孽业障,她不想输。
她要赢。
……
辛夷又痛,又窒息,又如坠梦里,鱼儿被浪头抛来抛去,已经不知道是几次了,浪头却依然没有衰减,九霄的桂子飘香,龙宫的珊瑚连绵。
月光从中天到坠落,如水的剪影从东爿到西爿,榻儿晃得吱呀,帘儿颤得叮咚,锦衾下却是刻意压抑的沉默。
骄傲的不止一人。谁也不想输。
……
浓似酒,香汗渍鲛绡,几番微透。鸾困凤慵,娅姹双眉,画也画应难就。问伊可煞於人厚,梅萼露,胭脂檀口。从此后,纤腰为郎管瘦。
……
这一夜是漫长的,却又是短暂的。
这一夜是冰冷的,却又是炽热的。
三更灭,启明升,天际泛起鱼肚白,金色的霞光终于洒满了长安城。
当辛夷睁眼时,日头高悬,竟不知几时,微一侧眼,身旁没有人,鸳鸯锦衾乱成团,房间内弥漫着欢好后残留的气息。
辛夷揉了揉眉心,刚想起身,便觉浑身酸痛,倒吸了口凉气:“嘶——”
便是这轻柔的一声,房门立马打开,两个丫鬟噙笑走进来:“孺人醒了?奴婢们伺候娘娘梳洗。”
言罢,也不管辛夷如何怒目而视,两个丫鬟很自然地打好清水,卷起珠帘,便要扶辛夷下榻,举动间很是恭敬,并无多嘴。
辛夷拢了锦衾,略带戒备地盯着:“他人呢?”
“他?娘娘是在问越王爷么?”两个奴婢对视一眼,莞尔,“今早长安战事生变,王爷天不亮就起了,赶着去处理了。听说是好消息。”
昨夜的旖旎消散了大半。辛夷一个激灵:“战事生变?”
一个奴婢点点头,笑道:“不错。好似王贼出了内贼,后方生变,晋王爷连胜两役,形势大好哩。”
辛夷揉着太阳穴,拼命理着思路,管它昨夜如何风月,棋局的硝烟可是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