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霆又首先开口,面露忧色:“虽然平乱成功,但亦损国本。前有卢,今有王,不过三年,我大魏竟千疮百孔,苦我百姓不得安宁。朝政如晦,风雨不息,儿臣只是心疼父皇,日日忧虑于此,儿臣不忍,愿为父皇分忧!”
“不错。父皇身体本就不好,战事政教乱如麻,儿臣不敢居功,非有他心,只是怕父皇过于劳累,有损龙体。”李景霄也一拜,说得诚恳,“儿臣虽愚钝,也愿与皇兄一道,为父皇分忧!这便是给儿臣们最大的赏赐!”
麟德殿顿时寂静到死。
一番话冠冕堂皇,将政的游戏玩得高明,然而诸人都泡在官场缸子里数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鲜花帐子后的毒蛇。
这哪里是分忧,分明是夺权。
甚至往狠里说,大有逼宫之感。
整个大殿霎时幻化为棋盘,旧君执黑子,新君执白子,结局只有输赢二字。
五姓七望中最是维护皇室帝统的陇西李站了出来。家主李圭脸色发青,盯着两位亲王:“皇上还龙体康健,怎么,二位王爷就自持军功,要把脚伸到龙椅上了么?”
“李家主此言差矣。小王怎么敢枉顾孝道,对父皇不敬呢。”越王揖了揖手,一派和煦,“不过是做儿子的,愿为父皇分忧,为父皇着想罢了。”
晋王也笑了,笑得春风拂面:“不错。李家主是不是太紧张了?父皇康健,国无二君,自然是的。不过是帮父皇担待些,绝无僭越之念。”
李圭脸色由青变白,找不出漏洞质疑。
群臣也面面相觑,胆子小的吓得哆嗦。
“诸位大人。”晋王抱拳,面向了文武百官,棋盘割据,“我李景霆以晋王之名,愿再次发誓:国无二君,绝无僭越!我兄弟二人只是为父皇分忧,功过尽可由诸位大人监察!”
越王也抱拳,向诸人一礼,朗声道:“我李景霄以越王之名,同样立誓:国无二君,绝无僭越!我兄弟二人只是为父皇分忧,功过尽可由诸位大人监察!”
一模一样的话,双王立下誓言。
百官们愣了半晌,旋即连连后退,说着“不敢,不敢”,没谁敢多嘴这番誓言半句。
国无二君,那就是保证了,皇帝还是李赫。
这不是逼宫,而是夺权,金銮座不会易主。
那么至少在纲常上,在祖宗规矩上,天下人就没了质疑两位亲王的借口。
毕竟在历史中,皇帝如佛陀供着,下面的手段,可就想要多少有多少了。
政治,从来都虚与委蛇,君权,从来都欲盖弥彰,这是从古至今,没有人能赢过的局。
分忧,借口有了。无易主,保证有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聪明人有了,再来一场民心所向,这盘朝政的局,就了了结,皆大欢喜。
于是,文武百官刷刷下拜,叩首至地,向金銮座上的李赫山呼:“请皇上三思!准二位亲王所奏!准二位亲王为皇上分忧,担待政事,此乃国之福,民之幸!”
“请皇上准二位亲王分忧,担待政事,!”陇西李家主李圭脸色几变后,终于摇摇头,随着跪了下来。
朝堂之上,百官齐心,伫立着的两位亲王,浑身都如燃起了火焰,炽盛无双。
成王败寇,不仅是敌我,也是父子。
兴,和衰,盛,和卑,中间隔得仅仅是一个字:权。
李赫终究说对了一句话:这是皇室优良的传统。他不见怪,官吏们也不见怪。
良久,良久,皇帝李赫终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两位皇儿,决定了么?”
“愿为父皇分忧!”晋越两王同时拜倒,眉眼中不加掩饰的野心,映亮了这座大明宫的规则。
拦我者杀,阻我者诛,剑下的只有君臣,还有无差的yù_wàng。
李赫眸底一划而过的笑意,在这种场合下,很诡异的笑意,然而被他迅速掩埋,换上了一副龙钟老态,无力和苍白。
“罢了,皇儿们都长大了,于国有功,是该为父皇分忧了。不过,事关重大,牵扯甚广,也待父皇思虑几日。就暂时休朝十日,趁此期间,整顿战后诸事,安抚百姓,够得你们忙了。”
休朝十日,先安抚百姓,再决议分权。
李赫的拖延有些奇怪,但也无伤大雅,毕竟站在千疮百孔的长安城上立业,也有损新的掌权者的威严。
“儿臣无异议!叛乱善后之事,就请父皇安心交与臣等!”晋越两王同时拜倒,群臣们也随之跪倒,山呼万岁。
“吾皇英明!以百姓为先,我大魏之福!”
……
持续了两个时辰的朝议终于结束了,越王李景霄却还没走出宫门。
他伫立在汉白玉阶上,受了一波又一波臣子的恭贺和谄媚,那些嗡嗡的话连同日光,闹得他心下烦躁。
“请诸位大人先回罢。父皇有令,先安抚百姓,再商讨封赏。大人们也该各司其职,断没得喘气的。”李景霄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群臣们又连赞英明,好半天才陆续散去,除了一个人,站在不远处没动。
陇西李,家主,李圭。
李景霄刚松下来的心顿时又紧了起来:“李家主怎的还在此?可是要继续方才朝上之谏,治本王不敬父皇之罪?”
李圭走近,行礼,缓缓开口:“臣不敢。王爷已经发誓,龙椅不易主。那就不算违了祖宗规矩,天下也就多了安定的保证。臣自然满意。斗胆拦住王爷,是有一事,与王爷商议。”
李景霄眸色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