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雍和呼吸骤紧。
他猜想这圣旨怕是一旦宣完,顾业也就当场脱罪了,但他不知道他这么些天做的准备,还有千方百计从原本乔征手下拉来的那些将领,到底能不能挡得住这个顾业。
更重要的,是皇上对这新空出来无主的十万兵马的安排。
那决定他今后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的十万兵马,究竟归属何处?
宫醉难得一本正经地开始宣旨,愈往下读,宫雍和脸色愈白。
直到最后,宫醉合上圣旨,便见宫雍和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明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乔征叛国一事上,明明他这罪名也被这道圣旨落实了,顾业也平安无事的放了出来,还被指名要在几天后回帝都去加官进爵,可为什么亓城的事,还是牵扯到他的身上?
顾长歌挑眉玩味一笑,看宫雍和这种反应,想必是猜中了故事的开头,却没能猜中故事的结尾?
“哟,三叔父对小侄行此大礼,想必是要认罪了!”宫醉面上吊儿郎当得笑,眸中却幽幽泛着冷光,“只不过您还是等到了帝都对着皇上认罪,好好解释解释那齐河坝修缮贪污和溃坝一事去吧,我可受不起你这一跪。”
转头又看向顾长歌,半是恭敬半是讨好的一笑:“我这还一道圣旨,是有关南番的安排,皇上的意思是要我跟着您去盛京宣旨,顾统领的意思,是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啊?”
顾长歌将他却看得清楚,这小受面上一脸伏低做小讨好的表情,眼里却是清明得很,扮猪吃老虎吃到她这来了?
她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衣襟上沾着的些许草沫,心里却想着如今这南江军营表面上看着一副已成定局的平和模样,却也藏了太多隐患,明有宫雍和,暗有乔钰,她根本就走不开,怎么也得至少留出一天安排好一切再说,再说了,盛京有些事也耽误不得。
她这才彻底体会到人手不够的难处。
沉吟半晌,她道:“先缓一天吧,俘虏营里待了这么些天,到底不是什么干净的地儿,我先好好收拾一番去去晦气,明日去盛京也好讨个好兆头。”
宫醉笑眯眯上下,在她压了些褶皱的袍角停顿了好一会儿,半阖着眸子掩下其中的意味深长,这才抬眸笑吟吟道:“自然是听顾统领您的,您怎么说就怎么来。”
宫雍和还在地上跪着,这边方停下来,他恍然惊醒,一声又一声不停高呼着“冤枉”。
宫醉不耐烦地白他一眼,在外人眼里简直是趾高气扬,对照着方才对顾长歌的态度来看,简直是捧高踩低的最好模板。
“三叔父有什么冤枉的呀?”宫醉扬了扬手中明黄色圣旨,“不是跟你说了有什么冤枉的去跟皇上说去嘛,在这咋呼什么。”
他环顾一周,瞥了几眼那些伺机而动的士兵们,“怎么还没人将这‘罪臣’抓起来,难不成还等着我和统领大人亲自动手吗?”
宫雍和却在两个士兵跑过来要抓他之前扑到宫醉脚下,仰首就要去抢他手里的圣旨。
一边抢,一边还嚷嚷着:“我不信...不信皇上会下这种旨意,我是冤枉的,皇上他会明察的......”
“放肆!”宫醉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宫雍和,弃若敝履地斜睨他,“三叔父先前一直说我没有规矩、不成体统什么的,如今您众目睽睽之下大呼小叫地撕抢圣旨,这就是有规矩、成体统啦!”
“快快快,拉下去,别放在这碍眼。”他摆摆手,叫人把宫雍和赶紧拖下去。
宫雍和这次没反抗,他早被方才宫醉那临门一脚给踢得彻底晕了过去。
啧啧啧——顾长歌咋舌,至于是因为宫雍和还是因为宫醉那就见仁见智了,又或者是两者都有,谁知道呢?
没再理会作妖作上瘾的宫小受,她回到自己的营帐,简单地洗漱了下又换了身衣服,再回来的时候,营帐了已经站了两天前刚领了两万士兵从盛京回来的张恒,以及言萧、章志和陈昌等人。眼下,除了尚在盛京皇宫里压制南番诸臣的林殊和他麾下五万士兵以外,剩下的都已经齐了。
既然人都齐了,她也好尽快做好安排。
“言萧,宫雍和这人就交给你了,我去盛京的这两天里,你务必要守好了他,不能出任何差错,有必要的话,可以去找黎苏。”
言萧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顾长歌又转头对其他人道:“剩下的人,分两拨。张恒领着三万人到前线去,至于章志和陈昌,你们都留在军营里,我只带走五千士兵,剩下的兵马全都留给你们,以免发生动乱。”
“再者,若是真有暴乱发生,闹得小的找宫醉;闹得大的,直接武力镇压。”她神情镇定,丝毫不显慌乱,“当然,只要没人煽动,绝对不会闹到多大。”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有黎苏在南江看着,她也不怕会有人带头闹事,至于某些人,回来了,注定也是自投罗网。
她最后告诉了他们一句话,“记住,万事留一线生机,毕竟以后这南江的所有士兵,到底是一家人!”
听闻此言,帐中所有人都面露笑意,就连一向面瘫脸的言萧眸光都柔和了很多。
熬过了在南江最艰难的时候,他们已然迎来了曙光。顾长歌噙一抹笑抬眸看向北边——接下来,便是帝都朝堂的征战了。
第二天和宫醉启程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