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见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紧接着又听见周腊梅和一个小孩子的说话声,卢娇月再也躺不住了,折腾着要起来。

眼见如此,周进也只能跟着起来。

“那是我外甥,是我姐的独子,今年才三岁。”周进说道。

这个卢娇月是知道的,当初她在李家便见过两次,且新嫁娘成婚次日要见家里的长辈和晚辈,并要奉上自己所做的鞋、手帕之类的小物件,以示自己针黹手艺好。

做羹汤、显针黹,都是作为新妇进入一个新家庭之中,对自己的展示,代表着自己可以勤俭持家,让家中长辈可以放心将小家交给自己。这些道理不拘乡下城里,举凡是明理的家长,都会这么教导自己的女儿。

柳氏当初是这么教导梅氏的,梅氏自然也是这么教导卢娇月的,所以她对这些极为看重。出嫁之前便绣好了今日要拿出来的礼物,不光给周腊梅一家准备了,甚至连庄氏都有。

卢娇月穿好衣裳,便去小间里洗漱,等她出来的时候,发现屋里的桌上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几样小菜,和一碟子馒头,还有两碗熬得粘稠的小米粥。

“先别忙着收拾了,我姐把早饭给咱们送来了,先吃了再收拾。”

卢娇月感觉有些羞愧,自己作为新妇第一天,竟然如此失礼,竟让大姑姐给自己送饭吃。

周进自然看出她的心思,好笑地一把拉过她来,“好了,我不说了嘛,我姐我娘都不是规矩大的人,知道你昨晚儿累着了,不会挑你毛病的。”

这话一出口,卢娇月顿时也不羞愧了,而是变成了羞窘。

这人,这人真是口没遮拦!

“来,你是喜欢甜口儿,还是咸口儿的?”周进将她拉坐在桌前,问她。

卢娇月看了一下,发现大姑姐真是体贴,竟然还捎带了一小罐儿白糖。

“我记得听你爹说你最爱吃的就是白糖鸡蛋水,要不然我给你碗里放点儿糖?”说着,周进便拿起糖罐里的小勺,舀了一小勺糖放进她的碗里,又用汤匙搅了搅,推到她的面前。

明明五大三粗一汉子,块头大脚大手也大,却拎着小汤匙做出这样的行举来,着实让人有些忍俊不住。卢娇月看着却是红了眼,明明知道不该这样,她却是又忍不住想起上辈子的一些情形。

杜廉看似文质彬彬,貌似体贴,实则他除了对她说两句甜言蜜语,却从未为她做过什么事。还记得上辈子新婚头一日,她作为新嫁娘忍着浑身的酸痛起来,因为起的有些晚了,只是随便收拾了一下,便急急惶惶去灶房为全家人做饭。

上辈子她一直被家里人宠着,知道许多事该怎么做,却动手的次数少。连火都不会烧,又是忙着烧火,又是忙着做饭,一顿饭坐下来,弄得整个人蓬头垢面、满脸灰黑。

好不容易将饭做好了,端过去。杜廉像个大老爷似的坐在桌前,连把手都不伸,甚至看她的样子颇有些诧异。而婆婆杜寡妇和小姑子杜鹃儿,也是同样的神色,虽她们已经尽量遮掩自己的神情了,但卢娇月还是从中看出了厌恶与嫌弃。

那时候她不懂,只是以为自己做的不好,甚至心里惶惶然,怕会招来厌弃。事隔许多年以后再回想,却发现很多东西其实早就有端倪,只是她是个傻的,从未认真想过这一切。

对比此时,同样是丈夫,同样是姑子婆婆,却体贴如斯,卢娇月一时哽咽在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怎么了?吃个饭你倒还眼泪汪汪的了,不喜欢吃甜口的,那我这碗给你。”周进将卢娇月面前的碗,端到自己跟前来。

“不用,不用,我喜欢吃甜口的。”卢娇月赶忙按着自己的碗,拿起汤匙,一勺一勺朝自己嘴里喂去。

“真还是个小姑娘,让我姐看见,还会以为我欺负你了。”周进状似感叹地说道。

看着他那样子,卢娇月破涕为笑,“哪有,我就是有些感动,没想到……”

“好了,我知道你初嫁过来,心里紧张。我之前不说了吗,以后咱家就咱俩,我姐和我姐夫这次之后就要去府城了,至于我娘……”周进顿了一下,“她也是要离开的。”

卢娇月这才想起男人的家事,不禁有些愧疚自己不该让他想起这些事情来,忙道:“我以后不会了。”顿了顿,她又道:“以后有我陪着你呢……”

说到最尾端的时候,声音已经小到让人听不见了。周进却是心中一暖,也没说什么,只是伸出筷子给她夹了筷子菜。

两人很快便用完早饭,卢娇月将桌子收拾了一下,又去炕那边将炕上的散乱收拾干净,才又去了小间洗手净面,回来坐在妆台前给脸上涂了层面脂,并梳了头,才算停当。

这期间,周进一直歪在炕上看着她。

对着镜子照了照,卢娇月又给自己抹了点胭脂,感觉有新嫁娘的喜庆却又不失礼数,心里才算安定了一些。

“走吧,去给你娘敬茶。”

*

按理说,庄氏作为周进的亲娘应该是住上房东间的。

可上房的东间做了新房,她便和周腊梅一家住在东厢。东厢有三间大屋,中间是堂屋,这间堂屋虽没上房布置得体面,但还算可以。此时庄氏正坐在堂屋上首处的圈椅上,等着卢娇月两人来敬茶。

见小两口走了进来,她慌张地便站了起来。

“起了?”

此时的庄氏不像是一个做娘做婆婆的,倒是像是一个做了什么错事的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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