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高,不像是对面船上那样扯着嗓子嚷嚷,却清清楚楚的带着一股威慑力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又优雅又与众不同。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话,声音清澈又雌雄莫辩,一下子就让人安静了。
玉娘拨响月琴,又浅吟低唱。
昔年唐玄宗于勤政楼行庆典,命歌舞百戏助兴。是时,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黎民百姓,观者万众,言语喧哗,人声鼎沸,执事三番维持安静,终难奏效。无奈时有奏曰:“可请许和子歌。”玄宗许之。许氏登台,曼声而歌,顿时寂静若无一人,使“义者闻之血涌,愁者为之肠断”,歌毕,欢声雷动。——黛玉用的正是这一招。
对面游船上的人果然安静下来,一曲歌罢,也没有再嚷嚷什么。方才姚三郎出去说的那两句话,是顶着风上,自古以来文人相轻,哪能因为他年轻漂亮就熄火,反而因为嫉妒戗火闹得更起劲了。
木公子淡淡的三言两句岔开话题,又经过一首曲子,对面船上的听他的冷淡之意,就讪讪的罢手了。只是嘀咕了两句:“fēng_liú子。”“携伎同游,有谢安石之风格。”
姚三郎感觉自己挺没用的,讪讪的走回来,坐下来继续喝酒。
玉娘唱完了一曲,红桃听的入神,过来给她斟酒:“你唱的真好听。”
雪娥继续说些闲话,说来说去,说道:“公子若是要打听人,最近城里头可找不着江湖人,我前些天听了一耳朵,说是什么地方有宝藏还有兵书,拿着兵书就会用上将兵法,气吞万里,封狼居胥。可了不得呢。”
黛玉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姚三郎:“这消息传得真远。”
姚三郎凑近些,低声道:“我瞧着倒像是调虎离山之计。”唉呀大师兄呀,忽然觉得我好聪明!
黛玉一怔:“此话何意?”
姚三郎低声道:“我先时顽皮,但凡要去人家‘淘气’,必要设计调开我打不过的人。”
黛玉猛然间想起猴哥醉闹蟠桃宴,也是先把人骗走,自己在痛快自在的受用。
三郎哥哥说的话到是很有道理,如果有人故意散布谣言,把人都调走去找虚无缥缈的‘文将军宝藏’,自己却留在这里,把有钱的武林中人的家抄了……那可是又容易又方便。
雪娥轻轻的问红桃:“这位姐姐,二位公子的关系可真好。”
我还是头一次见着来听曲的公子哥儿不看着我,却自顾自的交头接耳。
忽然有一个喜气洋洋的年轻声音传了进来:“二位公子,小生能否叨扰片刻。”
黛玉微微一惊,循声望去,见在暮色中又一个白衣秀士踏在水波之上,如履平地,信步走来。很显然这不是登萍度水,因为没有浮萍,而且看过师父表演登萍度水,那速度极快。看相貌二十岁左右,眉目柔和,嘴角含笑,温柔诚恳的模样。
舱中接连几声惊呼。
姚三郎低声道:“这应该是湖中龙王。”
《抱朴子内篇》卷十七登涉:辰日称雨师者,龙也。
黛玉是个学问渊博的萌萝莉,站起身颇为好奇的迎出舱外,拱手相邀:“竟是雨师驾临,有失远迎。”姚三郎只好跟出去。
舱中四个小美人都在持续性惊呆中。
白衣秀士连忙还礼,目光在她腰间玉佩上落了一落,更加谦恭客气:“岂敢,岂敢,小生来的唐突,多谢公子包容。”
又看到姚三郎,更为惊愕,他原本以为只是两个修道中人,想要出来相见,蹭酒喝蹭歌听,毕竟有天规规定,不许占凡人的便宜,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能见到两个万寿山五庄观的弟子!
三人进到舱内,谦让一番重新落座,又唤醒了惊呆的侍女来斟酒,点起烛火、让歌姬重新弹唱起来。
两方都穿着明白装糊涂,只当是路遇、简简单单的相逢。闲聊了几句,就行酒令喝酒玩,越玩越大,姚三郎输了两首琴曲,果然抱着琴弹了,白衣秀士输了一首萧曲,也吹了,又输了一首歌,也唱了奇怪的调子,那歌名为‘龙吟’。
黛玉到最后才输了一首曲子,她颇为遗憾的笑了:“我只会弹琴,偏又被三郎占了。木某弹剑而歌,如何?可别说我敷衍了事。”干娘教过我行酒令、划拳掷骰子、出老千偷牌换牌的法子,可惜学艺不精,要不然不会输。
白衣秀士道:“敖某幸甚。”
除了姚三郎,所有人都很赞同,姑娘们娇滴滴的叫道:“真风雅!”“fēng_liú豪气!”
姚三郎酸溜溜的不开心,我都没听过你弹剑而歌,凭甚么让别人听。湖龙王算什么嘛!
黛玉弹了弹剑,一声清脆,随后是嗡嗡的回音,她弹出节奏来,轻歌:“美酒斗十千,更对花前。芳樽肯放手中闲?起舞酬花花不语,似解人怜。不醉莫言还,请看枝间。已飘零一片减婵娟。花落明年犹自好,可惜朱颜。”
白衣秀士满饮一杯,十分苦涩的点点头:“可惜朱颜。”
姚三郎黑着脸看了看左右,╭(╯^╰)╮,喝酒。
你也穿白衣服,真讨厌,附庸风雅。
嬉戏。渐置黑夜,月上柳梢。
黛玉推窗看了看外面,嫌舱中不得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