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实的世界,如果你讨厌眼前的一切,闭上眼,默默聆听风声与雨声就好了。
但是在幻梦界,这种方法是行不通的。
因为幻梦界的风不是冷热交织时的空气流动,雨也不是水汽凝结成的水滴。
幻梦界的雨滴里包裹着的,是真实世界某个角落、某个瞬间的画面;幻梦界的风中缠绕的,是真实世界人们曾经拥有的各种已经破碎掉的情绪,以及那些快要褪去的记忆。
所以这里的雨水比外面更冷,风也更容易让人感到窒息。
曾经,尼基塔只是在书上读到过这座世界的风与雨,也曾幻想与那个有一双碧绿眼睛的男巫一起畅游在这样的风雨中该是多么的惬意。
直到今天,她走在了这样的风声雨滴之中,心中却早已没了曾经的幻想,身旁也没了那双碧绿的眼睛,只有一张白瓷般的单调面孔,小心翼翼的跟随她的脚步。
这里是迷魅森林。
一个位于幻梦境深处的森林。
在这片充斥着魔力与神秘的森林中,有无数低矮但粗壮的橡木扭曲盘绕,组成一条条由树枝、灌木丛与蘑菇构筑的通道。
这些通道四通八达,既缀连着幻梦境的各个区域,也突破时间与空间的束缚,连通真实世界的某些角落。
尼基塔来到这里,是想给自己的妖兽大军补充一些强有力的战力。某些沉默森林没有,可以将学校那些老古董们吓一跳的援军。
比如食尸鬼、古革巨人、夜魇、冷蛛、巨蠕虫,等。
“那些妖鬼看上去挺厉害,为什么你没有收下它们的诚意呢?”无面用一种纤细的、充满讨好气息的声音询问道——尼基塔不允许它画她的嘴,也不允许它用她的声音。所以无面最终给自己画了一张记忆中、令它印象深刻的小嘴。
女妖背着手,仰着头,闭着眼,走在迷魅森林阴暗的腐殖层上,感受着幻梦境的雨丝穿过树梢,落在眉眼上的感觉,感受着那充满情绪的小风。
风中隐约带来不远处林木背后的惨叫,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感悟自然的心情。
她的手腕上,缠绕着一条筷子粗细,浑身漆黑,有三个脑袋的小蛇——这是迷雾号船长送给她的礼物,一条在沉默森林生活很久的三头黑蛟。
黑蛟的两个脑袋搭在一起,在幻梦境的风雨声中酣然大睡,醒着的那个脑袋,则张着布满獠牙的血盆小口,不怀好意的打量女妖身后的那头无面小妖。
无面的问题在风雨声中消散许久之后,尼基塔才仿佛刚刚听到它的问题。
“太弱,所以没用。”
她仍旧仰着头,闭着眼,用很轻的声音回答道:“也只有在这座世界,它们才能显露出某种程度的强悍……即便与最堕落的妖魔相比,它们也太丑陋与污浊了。不需要魔法,只要把它们拖到太阳底下,就能让它们变成一股青烟。这样的杂兵,对我们毫无用处。”
“听上去像是那些低劣的血奴。”
“血奴就是吸血鬼根据妖鬼的某些特质改造出的品种。”
一问一答之后,林中重新陷入沉默。
不远处,林木背后的惨叫仍在持续,还夹杂着树木倒塌的噪音。
尼基塔很喜欢这座世界的风与雨,它们浇灌着她早已干涸的心田,让她回忆起堕落之前的很多遥远却美好的记忆。所以,她贪婪的沉默着。
无面对这些风雨无感,它感觉这里的风与雨中夹杂了许多嗡嗡的噪音,就像外面世界的蚊子。它沉默的唯一缘故,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它没有脸,嘴也是借的别人的。
它新借的这张嘴,不太喜欢说话。
……
当宥罪猎队的几位年轻巫师穿过魔镜通道,进入幻梦境的一刹那,几道闪电划过迷魅森林的上空,轰隆隆的雷声惊醒了整座森林。将林子里那些隐隐约约的惨叫声都压制住了。
尼基塔终于睁开了眼。
无面惊慌失措的看着她,然后看看四周。
“这是世界对我们的排斥吗?”它很少见识这样的场景,因此声音中流露出巨大的不安:“因为我们对待原住民的手段太过激烈?”
尼基塔的目光越过树叶的间隙,看着半空中那些银白色的电光。
“不,”她微微蹙着眉,嘴角带着笑意,声音却显得非常冷淡:“不管我们,还是那些原住民,都太弱了,弱到世界不会注意到我们这样的蝼蚁生死消亡。”
“那些雷电……”
“那是警告。”女妖回答道:“正所谓梦由心生,心生因果。我们在幻梦境所遭遇的一切,与我们身上牵扯的因果有切割不断的联系。这不是世界对我们的排斥,而是祂对我们的提醒。”
“提醒?”
“提醒我们,我们的幻梦境之旅,将会遇到一些有趣的旅伴。”
迷魅森林里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区别,那些橡木浓郁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几乎遮掩了整片天空。斑斓的云雾在空气中流淌,为树冠下带来一束束黯淡的光芒;各种珍奇的蘑菇洒落一片片磷光,点亮更加昏暗的橡木脚下。
不远处的惨叫声终于消停了一些。
女妖带着同伴,向前走去,绕过一株高大的橡木,来到一片林间空地。
空地中央,一头身高足有二十英尺的巨大怪物正瘫坐其中。它的身上覆满黑毛,手臂在前段分歧成两支,仿佛某种变异的多臂族;它那垂直生长的嘴里长满了泛黄的牙齿,颅骨两侧的眼珠中,闪烁着迷人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