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雨听出了些门道,急忙问道:“怎么说?”
经过施佳珩一提点,楚云汐心中已明白了九分,脱口而出道:“是了,圣上是囚禁两人以作人质。”这次她没克制住,正巧与他对视。
这次他没有移开目光,而是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微笑着道:“对,云汐一语中第,正是如此。皇上扣押顾朝珉和陈老爷乃是两个意思。扣押顾朝珉就有三层含义,一是向顾辰施压,楚孝廉执掌朝政十几年,崔、韦等门阀士族被一一剪灭,顾氏一族迅速崛起,顾辰年迈也算是对皇帝忠心,进退有度,守臣子本分,但顾氏枝叶繁盛,宗室众多,他焉能约束周全。遂有顾湘兼田,顾沙强征,顾审私藏,顾洲贪墨,不一而足,这一装一桩一件件涉及顾氏的大案一旦彻查势必动摇国本,扰乱朝纲。这些年来朝廷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已经经不起大乱了。皇上抓顾朝珉是为了逼顾辰去处理,这矛盾就从群臣之间转到了他们顾氏宗族内部。二是便是消减太子的势力。让太子督办顾湘侵田案是圣上最为高明之处,既避免君臣矛盾激化,又是考验太子。太子若是秉公执法,必然引起顾氏宗族不满,削弱两方关系,若是有意庇护,自然又失去皇帝的信任。皇上正是拿此事试验太子呢。”他的目光温和而有力,却像一根根钉子一样,将她的钉住。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着他,此刻她觉得自己更傻了。
她愣愣地盯着他,他的话只听进去了一半,她的眼前模糊了,头脑也不听使唤地像喝醉酒似得阵阵发昏。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在听什么,仿佛一只受了感召了僧侣崇拜地望着面前挥洒谈论得佛陀。
“至于这第三。”施佳珩说的有些口渴,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道,“便也是要给太宁长公主出气。驸马一案是顾朝珉主审,驸马被贬到蛮荒之地,染病死了,公主安能不动怒。想来那封书信也是公主的主意,这也是为什么时隔两年多,那封信还能畅通无阻地进入皇上手中的原因。”
他分析地头头是道,众人均叹服不已,尤其是林日昇,这些盘根错节的朝堂和皇室的纷争纵使他抓破脑袋也是绝对想不到的。此刻他才明白皇帝话语间的隐意,才明白自己昨日对皇上的进言是多么的天真可笑。
施佳珩环视众人继续侃侃而谈:“太子心腹莫不是是与太子沾亲之人,外戚乱政是大患,这么做也是为了削弱外戚势力,正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外戚是要用,但不可不管。太子的东宫右率卫已外调将领来担任,便是明证。”
陈思雨震惊之余更感憋屈,恨道:“这么说我爷爷是陪太子读书,无辜被抓,不过是皇上的一招棋。”
施佳珩却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不,抓你爷爷也是皇上的算计之一,其用意却在别处。”
陈思雨奇道:“我爷爷既非朝廷中人,亦非顾氏宗族,又不懂朝廷大事,抓他一个本分商人做什么?”
楚云汐了然一笑,点头道:“对啦,可是你爷爷有钱啊,皇上抓陈爷爷,是为了逼你,让你拿陈氏的巨富家产去赎。佳珩,我说的对吗?”她竟不自觉得张口反问施佳珩,待她惊觉,脸上笑容一僵。
施佳珩却很高兴,赞同道:“对,正是这个道理。朝廷每年岁入最多不过五千万两,大都千万两上下,有时甚至还不足千万两。这些年来东南盗寇肆起,西北拓跋有再起之势,北方雪灾,南方洪灾,西南又发生地震,灾民遍地,军饷拮据,又兼官员腐败,到处都需用钱,如今朝廷分派给百姓的赋税已是太祖建国时三倍有余,若再征派恐生民变,若是要保全百姓,就只能从你们这些有钱的大商户下手。陈家是江南首富,若能以体恤国艰之名义带头捐献家财,我猜不出一月,陈老爷子定然安然释放。”
陈思雨听了此话,气愤地拍桌子站起来,质问道:“这便是活脱脱的明抢了,掠民刮商,朝廷便是如此治国爱民的吗?我倒要请教将军,每年各府各级官吏贪墨敛财之数怕是胜于陈家家财十倍,为何圣上不查,不去抄没这些人的家财,任用酷吏贪吏,四下劫掠,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向圣上上本,反倒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林日昇怕陈思雨一气之下口不择言,忙拉她坐下,替她赔礼。
施佳珩也不生气,风度极佳地继续笑道:“说的好,问得好。这些官吏当然要查,却不能全查,当然要治,却不能急治。皇上任用这一批虎狼之臣也是被逼无奈。”
他的目光渐渐拉远,眺望对面茶几上一盆郁郁葱葱的吊兰盆景,眼神渐渐变得迷茫,以一种追忆的口气轻声道:“以往对朝廷对皇帝,我总有许许多多解不开的疑问,而如今透过这个案子我倒明白了许多。”
他环视众人,忽然问道:“你们觉得皇上为什么这么相信楚孝濂,为什么楚孝濂陷害忠良,贪墨巨款数十年,皇上还对他多方维护,信任无匹。为什么御史台曾经有十余位御史联合上书,结果被流放处死的就达七、八人之多?”
林日昇答不上来,楚云汐也沉默了。陈思雨和严青霜对朝政一无所知,只瞪着一双无知的眼睛望着众人。
施佳珩靠着椅背,双手环胸,望着房顶笃定道:“世人或者认为是楚孝濂瞒天过海,蒙蔽上听,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