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观景楼还有一个原因是离他们家的府邸很近,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骑马就能赶个来回。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楼,在门口骤然停下。他将衣襟腰带衣摆整理了一遍又一遍,才鼓起勇气去推门,但当他的手触到门板时,却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他机警地停了下来。
一直沉默的青莼突然爆出一句;“主子你不能去。”
楚云汐无奈地看着她,深叹一口气,丧气道:“那你让我怎么办,你还有别的更好的主意吗,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青莼一双美眄中蓄满了泪水,像压抑了许久乍然喷发似得吼叫道:“主子你醒醒吧,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放不下你与他的父女之情吗?什么虎毒不食子,你看看我吧。我就是被亲父卖掉的,我娘还在世之时,他待她如同猪狗,打骂不休。想想林姑娘的父亲,扔下一双儿女在外受苦,妻子还未出丧期就另娶他人。这世上无情的父母何其多,你我的父亲除了出身不同还不是一样全无心肝他们只管生,不管养,只管自己痛快,若是生了儿子,还能宠爱一时,若是生了女儿,或打、或卖、或杀,我们生而为女便是天大的罪过,即便嫁入人家还要受人奴役、被人凌虐。可怜许多良善的女儿被这些畜生玷污后,竟也变得好似厉鬼,当了婆婆后变本加厉地折磨媳妇。一代复一代,无穷无尽的痛苦深渊。就是因为你与夫人念及生养之恩,夫妻伦常才会自困笼中。他这次分明就是设下陷阱要诱捕你们,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小姐你这一去便是像夫人一般自投罗网。”
楚云汐颓然坐下,叹道:“所以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置母亲和舅舅的性命不顾,只顾自己苟且偷生。”
青莼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啜泣,她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夫人在的话一定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活着。
但楚云汐却难以认同,对她而言,每一次失去亲人都是生不如死的打击,若是眼见亲人赴死而不施救,反而苟且的活着,光是懊悔和自责就能将她折磨致死。何况人若是被世间所弃,最后只能为活而活,究竟有什么意思?她宁可选择与亲人一同赴死,也不要如行尸走肉般孤独的活着。
青莼看出她眼中的决意,心因愤恨而绞痛起来,他们一家总是将情义看的与青天比肩,这大约是他们此生都无法攻克的死穴。
她却果敢坚决多,因为见过人间的丑恶,她将自己的心逐渐冰冻冷封。她自以为自己正冷酷地计算结果,但仍阻止不了脸上泪水脆弱的流淌。
王行在门外听得楚云汐说话又怜又痛,待屋中安静下来,他轻叩房门。
他进的屋来,原以为屋中只多了刚刚那位说话的姑娘,却不料屋里竟还有两人个人。
四人双目皆红中带泪,原本坐着的两位姑娘一见他进屋简单的拭了拭泪,略带纳罕地站了起来。而另一位绿衣姑娘则默然地垂首,呆呆地似乎在出神。
王行朝她们三个依次望过去,目光绕了一个圈子又落回楚云汐脸上,笑道:“这三位姑娘是?”
楚云汐见他不过略收拾了一下便立即容光焕发,如珠似玉,脸竟微微一热,略有些慌然地介绍道:“哦,她们三个是虽是我们家的侍女,但于我就如亲姐妹一般,这个是青莼,这个是绿妍,这个是碧音。”
绿妍瞧他仪表出众定然出身不俗。她们三个不过侍女的身份,他却一一行礼,十分尊重,显然家教甚好,为人也不轻慢,顿时博得了她的好感。
碧音只觉得他与主子两人相貌着实般配,忍笑偷偷瞥了绿妍一眼。绿妍也觉得好,喜不自胜。
青莼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并没有露出一丝笑意。楚云汐瞥见绿妍和碧音憋笑的样子,心下实在尴尬,便转脸介绍他道:“这位是王……”
他却倏尔打断她的话道:“看来你到底是把我忘了。”他有些失望得继续说道,“我不告诉你本名原是希望你能认出我来的。算了,得罪了,王行非我本名,在下施……”
楚云汐心念一转,脱口而出:“施佳珩?”
施佳珩惊喜道:“你还是想起来了。”
楚云汐仔细凝视他的脸,虽然他已长大成人但并未脱少时面相,她隐约地记得一些当年的事,虽记不完全,可对他的名字和长相还是有些印象的。
这下便把前因后果想明白了,怪道那时他们二人初见,他总是盯着她面露怪异之色,想来他定是见到葬身火海之人居然死而复生,难以置信罢了。
她莞尔笑道:“我也刚想起来的。这位是施烈施将军的公子,我记得没错吧。”见他颔首,她即刻下拜致歉,“小妹以前多有得罪,望请海涵。”
施佳珩伸手去扶:“是我相瞒在先,错还在我。”
一向周到的绿妍趁两人说话之时,已将椅子摆好,茶水备齐,施佳珩请众人入座,绿妍三人不动,他便也跟着站起,三人这才默默地坐到两人外圈。
施佳珩对她的经历好奇极了,此刻终于可以毫无顾及地坦白问道:“我想斗胆请问,我那时曾去楚府打听过,他们说你死于大火,那为何你又会出现在蜀南呢?”
楚云汐说的甚是含糊:“我和娘还有她们几个从大火里逃了出来,至于其他之事连我也弄不明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