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可以暴风骤雨,最后却迎来了月出云散,此后的三天亦如同今晚的月光一样安静。
终于在第四天的晚上,欠儿带来一个残缺却重要的消息:今日傍晚她去后院取衣服,偶然经过钱姑姑的房间,隔着窗子听到精儿和她正在屋子里唧唧哝哝,她怕被发现又不想放过这可疑情况,便隐身于廊柱后,稍微拉开了些许距离,可如此一来也就听得不甚清楚,大约只听到钱姑姑让精儿去御药房,后来更听到了林丫头三个字,想是跟林月沅有关。两人呆了一盏茶的功夫,精儿从房间里出来。她急忙躲到门后,却见钱姑姑急急追出来,又嘱咐了几句小心,别令外人知道等话,这越发使她惊疑。可巧的是钱姑姑这一追,正好让她听到她们下一次私下会面的时间就是明天晚上。
林月沅听完拳头一热,冷笑道:“装了这些天的孙子,她们总算忍不住了,太好了,姑奶奶早等的不耐烦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林月沅便吩咐欠儿明日不必再替她盯梢了,因为她准备亲自出马。
她像一个幽灵在双燕榭的屋顶上穿梭,黑色的斗篷一抖,又如一只黑色的秃鹫一般落下。落下的那一刻似落叶轻巧无声,她弓着腰在屋脊上急速前行,轻轻地掰开钱姑姑头顶的两块瓦片。她举袖挡了挡从里面射了出来的灯光,细长黑影像秋千一样不停的摆动,由此可见屋里人的焦急烦躁。
过了一会儿林月沅也有些烦躁了,一只红头苍蝇在她耳边嗡嗡乱吵。这时钱姑姑的房门闪了一个缝,一个穿着绿色斗篷的人影从她眼前晃过,她猛的一下停住了小幅度的摆手动作。
钱姑姑迎上前去,露出吸血蝙蝠见到新鲜的血液,既恐怖又兴奋的表情问道:“可弄到手了?”
精儿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四个小纸包,她拿起一个纸包展开露出里面的棕黄色药材,笑道:“你瞧,我去找御药房的小淮子打听过了,林姑娘给七殿下开的药方里就有这味药。这药若是少用可以救人,若是放多了,会让人恶心呕吐,但不会致命。”
钱姑姑接过喜道:“太好了,明个我就去找昙香殿里的祁儿和附儿。等到殿下出了事儿,第一个就要治她便是淑妃娘娘。”
精儿也高兴地手舞足蹈,一个劲地献殷勤道:“我早就瞧不惯她了,是时候给她一个下马威瞧瞧了。让她知道知道规矩,让她知道这双燕榭到底是谁当家!”
钱姑姑趾高气扬地嗯了一声,上牙碾磨着下牙发出的森森声被黑夜的寂静衬托地好似挫骨吮血一般。她白天见到林月沅时被迫表现的毕恭毕敬,装的好像被恶霸欺负的善良百姓,总露出一副被吓怕了的老实样子。
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她脑海里每时每刻都会浮现被林月沅羞辱的可恨场景,她反复的咀嚼着那些令她恨之入骨的画面,发誓一定要一雪前耻。仇恨的力量是无穷的,在它驱使下她慢慢构思出了这个邪恶毒计。
愠怒像一块硬石塞在她的嘴里。冲进去吗?不!她转念一想,现在冲进去不过又像上次那样一通乱打,她们求爹爹告奶奶之后就当真服气吗。还是她的表哥一语中的,跪在你脚下向你祈饶的人心里未必就是真心敬畏你。相反地,他们每天琢磨的都是如何将你从高处拉下,摔得粉身碎骨方才解气。一味的心慈手软只能放纵更大的祸患,要么不做,要么就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一次解决,这也是跟她们学的逻辑。
当她可以试着去控制心中的怒火时,她在人生历练的道路上又迈进了一步。她冷静忖度。捉奸捉双,做贼拿赃,而目前的情况却是:没有人证、仅有的物证自己又不会开口说话。再者白灵琳的惨痛教训依然历历在目——同样一件事情经过不同的人来叙述就可变成完全不同的黑白两样,考虑到钱姑姑和顾贵妃的关系以及她和精儿奸邪狡诈的品质,她不得不慎重。若是到时候揭发不成反逼得他们狗急咬人,做成更加出格的事儿,不但害了自己只怕还要连累更多无辜之人。
贪欲旺盛的精儿接着又和钱姑姑商量起了如何算计李悯的一对翠羽耳环,对于具体内容她已经不感兴趣了,没有应对之法的她,知道的越多只会越生气,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慢慢地退了回去。
躺在床上的林月沅怔怔地望着烛火久久地不能入睡,她混乱的脑中始终有两个人在争吵,一个骂她婆婆妈妈,瞻前顾后,就应该直接用拳头解决问题,难道进了宫中之后你就被吓破胆了;可另一个人却坚持认为她今晚做的很好,蛮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只有智慧才是制胜之道。
她懊恼地抓散头发,掀被盘腿而坐。她单手支着下巴,开始思考,假如她从小没有练武或者抛去这一身功夫不用,自己究竟还有什么可用的本事,用毒制毒看病抓药似乎都派不上用场,那就只剩读书写字了,她轻声自语道。
是的,这看似最平常的读书写字其实就是最大的优势,在这个时代,能识字的人本就不多,而女子中能读书之人更是少之又少,既然她读过那么多前人的智慧,为什么不能从中找出一条制敌之术呢。
那晚之后,她停止给李昙诊脉,也不再开药方,对外宣称要闭关专心研究攻克表哥难症的医术,闭门读起书来。
她谢绝了所有人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