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汐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遮住了他的视线,脸上露出不自在的神色,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忙掩饰道:“没什么。”
施佳珩奇怪地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小心谨慎地试探:“是衣服吗?”
楚云汐知道瞒不住了,有点莫名的局促不安,不太情愿地坦诚道:“上次把你的衣服弄坏了,我想着给你重做一件,一做谢礼,二表歉意。”
她隐隐约约觉得此话不妥,特意补充了一句:“哦,我还准备给月沅做一件呢。”
施佳珩关怀地忧心道:“一件衣服而已,你大病初愈,何必如此劳心伤神。”
楚云汐觉得自己这么扭扭捏捏地不甚好,坦然地抬头笑道:“正好你来了,能比量一下吗?”
施佳珩点头,起身转过去。楚云汐慢慢地靠近他的后背,她的头只能达到他的脖颈,她抬高手臂,食指与拇指在他的肩头来回交替。
施佳珩身上虽隔着厚重衣料,依旧可以敏锐地感知到她的手指像一根颤悠悠地花枝,一点一点地从左边划到右边,从上边移到下边,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
楚云汐量好尺寸,双眸放出光彩,居然与她所料毫厘不爽,喜道:我就知道是这个尺寸,再不会错的。”
远处传来隆隆巨响,天空中洒下烟火的光辉,像一场场五彩的流星雨,如霞光般点亮了长安的夜空。跟随着烟花腾起与陨落的喧闹声浪,如潮水般时涨时落。
时隔了数年,跨越了生死。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在楚云汐脑海中再度浮现。她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明知窗外是黑茫茫的房影树影,却仍想去抓住那久违了的家乡味道。她闭着眼睛,轻声如自言自语地轻声问道:“朱雀大街那边在放烟火吗?”
“是啊,长安城每年上元灯结都会烟花漫天,灯火辉煌的。”施佳珩反剪双手,立在楚云汐身边替她自己回答道。
楚云汐沉浸在醇美的回忆中,仿佛喝醉了酒呓语道:“那你一定要去看看,长安城的烟火是最美的,各式各样的彩灯漂亮极了。小时候每一年元宵节,爹都会带着我和娘去逛灯会,买许多街边的小玩意送给我们。我记得最后一次是我五岁那年,我骑在爹的脖子上,娘手里提着一盏粉色的莲花灯。路过家门口时,爹给我买了一个红色的拨浪鼓,我高兴坏了,整个晚上扯着玩,把线拽断了,嚎啕大哭。结果第二天,爹像变戏法似的,送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给我。可后来还是被我弄坏了。那个时候我天真以为我们一家人会在一起永生永世,你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们三个会变成这样。”
时间会抹平痛苦记忆的创伤,却也会给美好的回忆披上一层淡淡的感伤,像喉咙中噎了一颗苦杏仁,是咽不下的苦痛。
楚云汐的多愁善感,施佳珩感同身受,但具有豁达胸襟的男子汉总是与女子不同。他试图用前人的智慧来化解她的愁绪:“《周易》上有几句卦辞是极好的,日中则昃,日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人不必过于坚持执念。你要放下,方能自在。”
钟神灵秀的楚云汐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领悟施佳珩如蜻蜓点水般点到即止的言外之意,她闷不作声,凄迷惘然的神色渐渐消融在璀璨的夜色里。
施佳珩若有所思的伸着手指来回往复地推着窗槅,悄悄地歪头问道:“你想去看吗?”
楚云汐怔然回首,迟钝地一笑,些微失落地低声摇头道:“不要吧,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施佳珩通晓她的顾虑,扬唇笑着走了几步,取下挂在墙上的白色帷帽,罩在她头上,替她系好飘带,左右端详了一下,方道:“你以女装示人,带着纱帽,谁人能识得你是翰林院的书画待诏。”
楚云汐感激他的一片良苦用心,遗憾的是对方对她的言外之意领悟力实在差强人意。她自己单独出门自是无恙,一个小小的御前画师,认识她的人自是屈指可数。但是赫赫有名的施二公子在长安城中可谓家喻户晓,他身边的姑娘怎会不惹人注目。她不好意思地委婉纠正了他的错误:“我是怕你被它人认出来。”
施佳珩出人意料地低声道:“我有私心……”
楚云汐不明就里地望着他的眼睛,他略觉尴尬咳了一声,撇过头去,吞吞吐吐道:“你可愿帮我一个忙。”
楚云汐虽不知何事,但他开口相求焉有拒绝之理,欣然同意。
他方才大着胆子,正式地措辞解释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上年我一个人逛灯会,传到右卫军几个兄弟耳中被他们好一阵取笑。今年我本不想出门,现下若得妹妹相伴,一可堵住那帮无聊人之口,二可护你的周全,与你同去散心,寥慰你思家之苦。”
施佳珩的话说一半藏一半,完整的事实却是:去年他的确是孤身一人去逛灯会,可半路偶遇上官雪萸的马车,两人仅车上车下聊了几句。结果第二日,坊间便莫名其妙地传出他与上官小姐情投意合,丞相要招他为婿的谣言。他本将其当成笑话似的一笑置之,可传言却越演越烈,他想来有些后怕,不如趁此机会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