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躬身而立。不多时,眼前人影一晃,少年已然转出了屋子,步履闲适的往院外行去。
“走罢。”梅江影轻拂衣袖,“去花厅望一眼去。”
小童“哎”的应了一声,而后一怔,“公子,哪个花厅?”
府里有两个花园。一个正是待客的金茗院,另一个则是从不让外人入内的暖香院。
暖香院内种有名贵植株,是梅家三郎游历之时从各处收集而来。每一样都是他一路小心呵护着带回的京城,故而全府上下都十分紧张这暖香院。
小童本想着一定是金茗院无疑,记起自己先前那无状的忽然一问就颇为懊悔。
哪知道前面风姿俊朗的少年却是轻轻一笑,说出了个让他很是意外的答案。
“自然是暖香院。”
金茗院内,宾客在青衣小婢的引领下往房中络绎而去。太太们言笑晏晏,姑娘们轻声细语,每个人都带着愉悦笑意。
郦南溪回京不久,且之后就被赐婚守在家中待嫁,此间相识的人极少。因此大家看到一个绾了发的小姑娘在和梅太太说话,虽惊艳于那小姑娘的相貌,却也不知晓她是谁。与周围相熟的人问了两句后没有结果,便只得作罢。
郦南溪见人多了起来,总有目光若有似无的往她身上来,颇为不自在。就和梅太太说了一声,两人行到离东厢房门口稍远点的花圃旁。
先前听闻了梅太太的话后,她一直心中疑惑。
此刻两人驻了足,郦南溪说道:“并非是我不愿,而是才疏学浅,怕是越帮越乱。”
“怎么会。”梅太太笑道:“前些日子见到了六奶奶的兄长,他还亲口夸赞六奶奶。”
“哥哥?”听闻这个答案,郦南溪倒是愣了。
“郦家四少爷与我家三郎关系不错。”梅太太道:“当年两人在江南曾有过一面之缘。而后就断了联系。去年年末三郎巧遇四少爷,两人这才重新有了联系。前些天云溪来家中做客,曾和三郎说起六奶奶花艺极高,我这才知晓此事。”
郦南溪发现,梅太太初时提起四哥时还说“四少爷”,而后一顺口就说起了“云溪”,可见她确实和哥哥颇为相熟。
四哥虽然性子散漫了点,却也只在真正信赖的人能够放松下来。对于不熟悉的人,他还是十分客气疏离的。
莫不是因为那梅家三郎,所以哥哥对梅家人也不一般?想必哥哥与他当真是颇为投契。
只不过与梅家三郎相遇相识的事情,哥哥一直未曾对她说过,因此她是一直不曾知晓。
思及此,郦南溪对待梅太太的时候也少了一些客套,“不知梅太太所说的插花是哪一种?”
梅太太看她终是松了口,就道:“是个大口方瓶,搁在八仙桌上。”
这样一说,郦南溪就明白过来。
大口方瓶插花颇有难度,因为口大且有棱角,很难做到花型不散花色兼配。若是插得多了,未免显得拥挤繁琐。但是插得少了,花枝往棱角处去,就会向四周摊开而使得中央空荡。
“我可以帮太太看一看。”郦南溪沉吟道:“只不过不一定能够帮得上。”
“无妨。”梅太太赶忙说道:“六奶奶肯出手相助已经难得。”
郦南溪看梅太太果真十分恳切的想要她过去,心里颇有点疑惑。但转念想想,她和梅太太并不相熟,既是如此,对方定然没其他所图。更何况梅大人曾和国公爷说起过江南严查一事……
思及此,郦南溪终是放下了顾忌,笑道:“您不必如此客气。不知花瓶如今在何处?”
“我让人给六奶奶引路,六奶奶先过去,我稍后就到。”
梅太太说着,唤来了个青衣小婢,“你去寻了文心,让她去暖香院等着,稍后引卫国公夫人进去。”
青衣小婢有些迟疑,“文心姐姐如今怕是没空罢。”
文心是三公子身边的大丫鬟。她最担忧的是文心不肯听这话过去。毕竟文心在三公子面前当差,即便是梅太太说了这话,三公子也不见得会放人。
可是暖香院里旁人等闲进不去。比如她就根本进不到那个院子。这也是为什么太太让她唤了文心去引夫人进院。
梅太太便道:“就说是卫国公夫人帮忙看一看那方口瓶的插花,她自然会去。”
青衣小婢不知晓暖香院里有甚么。但听梅太太口气如此笃定,她就放下心来,行了个礼急急的往前去了。
梅太太要招待宾客脱不开身,郦南溪便由另一名婢女引着往暖香院去。遥遥的见到了拱形院门,还没走到院门口,便已经嗅到了隔墙的花香。
郦南溪讶然。
这一处的花香虽不似金茗院那般浓郁,但香气空幽恬淡,实在非那边可比。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这里面至少有十个此地未有的品种。
到了暖香院门口后,婢女不再向前,歉然道:“此处非我所能至,还望夫人见谅。文心姐姐应是很快就要到了,劳烦您稍等片刻。”
郦南溪颔首示意,“无妨,我等下便是。”
这时候有名少女从旁匆匆而来。她身穿湖绿挑丝双窠云雁长裙,手戴九转玲珑镯,身姿窈窕,相貌秀丽。
“文心正帮我收拾着哥哥送来的一瓶花,脱不开身,我便帮她来这一趟。”少女笑着,对郦南溪做了个“请”的手势,邀了她一同往里行,歉然道:“还望六奶奶见谅。”
听她这样说,郦南溪有些明了她的身份,笑道:“梅姑娘无需如此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