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南溪来到永安宫时,重皇后正侧靠在榻上听宫女读书。
重皇后身穿淡紫底团花连珠立领褙子,背倚织锦靠枕。轻柔的读书声里,她单手撑额,合目静听。偶尔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也不用睁眼,只需打个手势,那轻柔的声音就会停下来,而将她想要再听一遍的地方重复一次。
待到公公上前禀说“卫国公夫人来了”,重皇后方才缓缓睁眼。
那读书的宫女将书册收起放在了旁边的书架上。看重皇后要起身,就赶忙紧走过去扶着她坐起身来,又跪在她脚前给她悉心整理衣裳下摆。
郦南溪进屋的时候,瞧见的便是那眉目清秀的宫女认真仔细的模样。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郦南溪上前行礼,刚说了两句话礼都未成,就被重皇后亲手扶了起来。
“一家人,无需如此客气。”重皇后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不错。模样儿好,身段也好。只不过太瘦弱了些。”
让人给郦南溪看了座,重皇后语重心长的道:“平日里多吃一些。挑食是不怕的,终归国公府里什么都有,但凡想吃什么尽管说就是。只一样,不许吃的太少,免得身子养不好。”
郦南溪想说自己吃的也不少,身子也无碍。又道自己体质偏寒,皇后这话也没甚不对的,就笑着应了声。
重皇后道:“荷珠,给国公夫人端杯茶来。”
先前那读书的宫女应声而去。不多时,捧了茶来,恭敬捧给郦南溪。
郦南溪之前进宫的时候见过她。这荷珠每每都立在重皇后身边不远处,显然是极得重皇后信赖的。只不过她平素不太说话,恭敬柔顺,重皇后有所吩咐方才去办,所以郦南溪与她见过几次却并不熟悉。
这还是皇后头一回让荷珠来给郦南溪端茶。郦南溪晓得能在重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应当身份不低,在接茶的时候就轻声道了声“谢”。
她本是注重礼数,所以说了这声谢。可这一声到了重皇后的耳中,却让重皇后微微笑了。
“西西尝尝看。荷珠泡茶的手艺极好,旁人等闲吃不得。”
郦南溪抿了口,确实不错,赞了几句。
重皇后笑道:“她也快要到出宫的年龄了。到时候不妨去国公府里伺候。你看如何?”
郦南溪当即怔了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原本以为自己这次进宫是重廷川央了皇后,所以才有了这番安排。却没料到皇后自己也有事情想要找她。
如果是之前的话,郦南溪许是对这“遣个人过去伺候”还没甚感觉。毕竟重廷川时不时的也会派几个人到她身边。但去了庆阳侯府一趟,晓得沈太太有心让香巧去服侍郦竹溪与沈青宁的用意后,郦南溪听闻这话便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儿。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问的明白点为好。郦南溪道:“荷珠出去后自有她父母安排,我们怎好让她一出去就到国公府做婢子。多谢娘娘好意,这事儿怕是得先问过荷珠家人才好。”能在皇后跟前近身伺候,荷珠的身份也是不低。说不得就是世家女或者是官家女。
重皇后笑道:“无妨。她的去处,我还是做的了主的。更何况国公府不比别家,能入国公府里,她的家人想必不会反对。”
一句“入国公府”让郦南溪心头跳了跳。她知晓皇后的话是不能随意驳斥的,故而笑得温婉,“虽则是皇后娘娘的好意,但这事儿需得问过国公爷。府里大小事情都是国公爷做主,我是当不得家的。”
这谎她是说的十分顺口一点都不带迟疑的。将重廷川拿来做借口,也是用的相当顺畅。只因她心里正不舒服着,暗道重廷川也真是,怎么净招惹这些麻烦事儿。曾文静如此,荷珠也是如此。
既然是他招惹来的,自然得他顶着。左右皇后娘娘并不知重廷川已经将院子里的大大小小事情都交给了她管着,就借他来用一用。
重皇后没料到郦南溪竟是将事情推给了重廷川,而且还说的如此理所应当。她转念想想,这小姑娘年岁小,说过的话当不得准也是有的。就道:“无需问他。你若答应下来,我就做个顺水人情,让她到你身边伺候就成。”
这就是要送人给郦南溪自己了。这样的事情,郦南溪还是做的了主的。
“多谢娘娘好意。”郦南溪心里将重廷川暗自腹诽了无数遍,面上带笑道:“只是这事儿我也做不得准,怎么都得问问国公爷。平日里他在家的时候不让丫鬟们随意进屋,我的人都不成。若是随意添个人进去,惹恼了国公爷,我可是担不起。”
重皇后没料到有这一出,转头看看荷珠,那姑娘羞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有些心软,“怎的你连自己身边的事情都做不得准?”
荷珠是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的。所以荷珠出宫后的去处,她问过了荷珠自己的意思。原先想着这国公夫人年纪小,有荷珠这样年长些的在旁边照顾着,其实也不错。荷珠性子柔顺,等闲不会惹事,也不会闹得主母不得安宁。
偏这小姑娘没能了解她的一番好意。
重皇后到底心疼荷珠,不待郦南溪回答,又道:“川哥儿看似冷清,实则对亲人极好。你若是点了头,他也不至于会违了你的意思。”
重皇后这样心急,郦南溪反而不急了。她知道,如果重廷川但凡露出过一点点的苗头可能收下个人,重皇后都不至于步步紧逼来问她。一定是重廷川不肯了,这才从她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