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眯着眼看着台上四人,一眼不错,一边想着,如若是她在台上,她会怎么应对,一边则是为沈惊鸿捏一把汗。
季怀暖在那边只守不攻,但显然,她的招式很是熟练,反应也很快,即便是在避无可避之时,也能恰好掐着淳于邳力道未盛之时出剑相格。
转眼间便是三十几个回合走下来,虞姬想,莫说是台上的季怀暖,就算是她,也已将淳于邳的使剑习惯和路数摸了个十之八九。若季怀暖能够撑下来,转而进攻,破他的路子该是不难。
每次上劈剑前都会有一个不长不短的停顿,毕竟这可不算是个小毛病了。只要季怀暖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今天这一场就算是成了。
话说回来,虞姬凝神看着另一边台上的沈惊鸿,手指轻轻摩挲。
相比于季怀暖那边的形式好转,沈惊鸿这边可就是险象环生了。
“哧——”
沈惊鸿的脸上多了一丝血线,伤口不深,但这伤口出现在了沈惊鸿吹弹可破的脸上,就显得格外得凶残狰狞了,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台下面骂这小子不懂怜香惜玉了。
同样是三十几个回合走下来,沈惊鸿已经不似开始那般,将手中的剑舞得密不透风了,相反,这时她是咬着牙,才让每一招的破绽不要太大。
的确,沈惊鸿每一招的破绽都不算太大,起码并不致命。也正是为此,才让杨舜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浅浅的伤口,连一道实质性的伤口都没有。
蚁多咬死象,这个道理,无论是台下的虞姬,还是台上的杨舜和沈惊鸿都是一清二楚,可现下却并没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了。
沈惊鸿太想赢。
从一开始,她就使出了百分之百的力量和技巧去拼,可等到三十回合走下来,她才意识到,并不是她一门心思地想赢就能赢的,站在她对面的杨舜,同样想赢。
可事已至此,除了死命苦撑,沈惊鸿竟是一点办法也无。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已经过了一开始的冲动期,沈惊鸿原本因为紧张和好胜而过于发热的头脑开始逐渐冷静下来,她也在逼着自己保持速度和正确的应对的同时,开始飞快地想着对策。
苦思无果。
在此之前,她从来不曾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会拿着剑,和一个人决斗。可现在的事实却是,她的确亲手拿着剑,和一个人,站在擂台上决斗。
学过的招式是有限的,应变的经验是欠缺的,脑子是够用的,可显然,一时三刻,一招半式之间,沈惊鸿并没有办法从对方的出手间找到破绽,也无法让自己的剑再快几分。
无处突破。
就在此时,杨舜的剑已经熟悉了沈惊鸿出剑的速度极限,他开始正式反击。
“锵——”
剑几脱手!
杨舜原本使出七分的力在这一剑瞬间用出九分,几乎将沈惊鸿的剑磕得脱手而出。
直到此时,沈惊鸿才被迫地拖剑后退,踉跄如同醉倒。
只怕无边西海也无法倾尽此时沈惊鸿心中的后悔不迭,一步退,步步退。可杨舜却是一步进,步步进,一剑出,万剑跟,一剑狠似一剑,逼得沈惊鸿不断后退,连站稳都十分艰难。
这该如何是好!?
哪怕拼着硬扛几剑,也挡不住对方势要劈开一切的来势,止不住踉跄艰难的去势,沈惊鸿不免红了眼睛,死命地咬着红唇,以攻对攻。
后退的步子从一米缩为半米,可这却并不能让沈惊鸿看见希望,因为照这样下去,十招之内,她便会直接跌下弋刀台,与认输无异。
一想到输这个字,沈惊鸿顿时觉得心口一热,狠命一剑倒劈过去,和杨舜这一横劈狠狠相撞,瞬间,便是一声极其毛骨悚然的刺耳声,让所有弋刀台周围长耳朵的人纷纷汗毛倒竖,方才因为惊险比斗而喝彩拍手,握拳高喊的人沸腾的血液瞬间浇了个冰凉。
如火的攻势滞住一瞬,杨舜加力更狠,沈惊鸿更险。
已被逼到悬崖边上,退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锵锵锵——”
狠与险的对撞,谁占上风一眼望见,可其惊其险其神其妙却是远胜方才。
脚下生了根般地强逼着自己不去卸力,不去后退,不平重心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对攻,无论这场比试的结果如何,只怕沈惊鸿的拼命都将和她的美貌齐名。
二人都没有时间调整呼吸,气息不稳,胸口的血液在激荡,恨不得将束缚的牢笼纷纷撞碎。人类最原始的凶性喷涌而出,与其说是男人和女人的对战,不如说是雄性和雌性的征服!
“嘶——”
一剑划过眼尾,留下的血染红了眼睛。
不过一个呼吸,半面染血。
这时,杨舜的攻势却停了下来,立着剑,朝着沈惊鸿比了比,倒像是一礼。
他的剑在流血。
许多人还在疑惑,而一位长老却凭空出现在了弋刀台上。
她的剑也在流血。
虞姬原本平直的眉毛突然扬起,眉目如刀,遮不住眼中的斗志。
最后一剑,以伤换伤,失去理智。
一场比试而已,拿命去换,未免太过不值,可这不值当的事情,却总有一些人去做。
比如沈惊鸿。
这位长老带着沈惊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而杨舜也艰难地走下了弋刀台,两人的最后一次交锋,却在虞姬眼前如慢镜头般地重现。
杨舜的一剑,是十成力的一剑,力劈华山,仿佛势要将挡在眼前的人自头到脚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