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有什么阿妹,他唯一的妹妹,早在十岁那年就病死了。
男人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整个身子往后仰去。
男人的尸体正好卡在树杈中间,没有掉下去。
乔昭已是面色惨白,扶着枝桠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身体被掏空了一般,连指尖都在颤抖。
刚刚施展催眠术迷惑那个人,看着轻描淡写,实则动用了全部精力,此刻她头疼如裂,不堪重负。
饶是如此,乔昭还是很快抱着树干往下滑去。
她并不会爬树,又心急晨光的情况,任由粗粝的树干划破了她柔嫩的手心,当脚落到实地上时,掌心已经磨破了皮。
乔昭顾不得这些,脚步踉跄跑向晨光。
晨光伏在堆满厚厚落叶的地上一动不动,身下一片暗红。
乔昭把他翻过身来,露出年轻俊朗的面庞。
“晨光——”乔昭抖着手指去试探晨光鼻息,对方已是气息全无。
乔昭瞳孔猛然缩了一下,从随身荷包里摸了又摸,心急之下却摸不到,干脆扯下荷包把所有小小的瓶瓶罐罐全都倒了出来,抓起绿色的小瓶倒出神仙丹,塞入晨光口中。
晨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最严重的便是后背上的刀伤。
乔昭撒了止血散,衣摆扯下替他包扎好,等忙完已是全身被冷汗湿透。
她趴在晨光胸膛听了听,隐约听到了对方微弱的心跳声,险些喜极而泣,抱着他低声道:“晨光,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要坚持住,你不是说过还没娶上媳妇,不能死吗?我把冰绿嫁你可好?只要你好好活下来,我就把冰绿许配给你……”
晨光睫毛轻轻颤了颤。
脚步声传来,一双皂靴映入眼帘,鞋子的主人双腿修长。
抱着晨光的乔昭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
天际不知不觉泛起了鱼肚白。
乔昭目光缓缓上移,先是看到来人墨色的衣摆,再然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最初的目光相接后,江远朝忽然半蹲下来,直视着乔昭的眼睛。
乔昭抱紧了晨光,一动不动看着他。
江远朝忽然伸出手指在乔昭眼尾处擦了一下,嘴角挂着轻嘲:“哭了?为了一个小亲卫?”
乔昭死死抿着唇不吭声,目光后移,落在被仅剩的那名黑衣人抓着的乔御史身上。
江远朝见她这个时候还在无视他,心中莫名恼火,冷笑道:“他还没死么?”
乔昭暗暗捏了捏拳头,淡淡道:“你还没死,他为什么会死?”
这话无疑激怒了江远朝。
他嘴角笑意陡然收起,不冷不热问道:“是么?那我现在就送他去见阎王,看一看我会不会死。”
他伸出手去,乔昭直接挡在了晨光前面。
江远朝动作停下来,似笑非笑问:“怎么,以为我不忍对你下手?”
乔昭轻笑:“江大人怎么会不忍心?”
江远朝深深睇她一眼,错开那双莫名有些熟悉的眸子,淡淡道:“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
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落在少女颈间。
少女的脖颈修长纤细,仿佛脆弱的花茎,轻轻一折就能折断。
男人的手指轻轻拂过,忽然收紧。
窒息的感觉传来,乔昭艰难咳嗽着,目不转睛看着忽然痛下杀手的男人。
“不许这样看着我。”江远朝伸出另一只手覆住少女的眼睛。
她的眼太像那个人,让他的手迟迟使不出力气。
可是这个小姑娘的命不能留了。
原本他觉得她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总是忍不住注意她,偶尔纵容着她的小脾气也没什么。
可是她居然牵扯进南边这一潭浑水中来,知道得太多,对他更是毫不留情出手,他不可能还让她活着回到京城去。
乔昭只觉眼前忽然暗下来。
那双收紧的大手让她呼吸困难,抽离了她的神智,脑海中闪过前世与眼前的男人那短暂的交集。
山野间,还有着少年青涩的男子倒在路边,脸色发青。
她恰好路过,看了一眼便断定他中了毒,于是走过去询问。
从男子口中知道他被蛇咬伤,她替他挤出蛇毒,以专解蛇毒的药膏相赠,举手之劳救了他的性命。
临别时,他告诉她,他叫“十三”。
她当时想,“十三”肯定是个有故事的名字。
而这一刻,乔昭只想苦笑。
她大概才是救了毒蛇的那个农夫,“十三”的故事,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
可是,她不想死。
眼看乔家大仇将要得报,长兄容貌恢复在即,她怎么甘心现在死去呢?
还有那个人,前一世,他们有分无缘,这一世,她不想再有缘无分,她想与他白首偕老,恩爱一生。
她舍不得死。
一滴泪从乔昭眼角滚落,落在江远朝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上。
那滴泪仿佛是沸腾的水,让江远朝手上动作一顿。
她哭了,因为很疼吗?
这一刻,他也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薄唇紧抿下了决心。
他到底是怎么了,直到现在还下不了决心?罢了,给她一个痛快也好。
就在江远朝下定决心之际,忽听少女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十,十三……”
因为喉咙疼痛,呼吸困难,少女的声音支离破碎,含糊不清,可落入江远朝耳中却恍如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混沌不明的脑海。
江远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