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阿和让御膳厨房做了几道精致的吴国特色的菜肴,让元坤赞不绝口。阿和一般帮他夹菜,一边说道:“喜欢吃,陛下就请多用一些。如今大家还在,想吃随时都能做。到了明年春天,这泰成宫里大概要走掉一半的人呢。到时候御膳厨房人手不够,这样费事费时的菜就不能常吃了。”
元坤停下筷子,有些意外。他甚少为这等琐事操心,什么服饰饭食皆有专人照看,打理妥当便好。然而自从与阿和相处了之后,他发现阿和其实心思细腻,能够发现别人难以体察之处,这些琐事听她说起来,也是十分有趣。
“泰成宫要离开很多人吗?那阿和以后想吃家乡菜了,怎么办?”元坤问道。
阿和笑道:“臣妾爱吃不假,幸好爱吃的东西都算家常菜,纵使御厨们都回国了,薛尚宫也能做给我吃。”
薛尚宫正在一旁吩咐备酒,听了这话,笑道:“那公主还须忍着点,臣妾的手艺可算不得高明。倒是周尚仪是居家好手,平时公主爱吃的糕点,都是周尚仪带人亲自做的呢。”
周尚仪笑了笑谦虚了几句,又去殿外吩咐宫人掌灯。
元坤正要夸奖两位女官体贴多能,却发现阿和神色犹豫,轻声问道:“怎么了?”
阿和眼睛转了转,也小声说道:“我想给周尚仪指婚。”
“谁?周尚仪?”元坤有些惊讶,不知她打得什么算盘。
薛尚宫也好奇地看着他们,不知这俩人为何忽然说起了悄悄话。
“周尚仪是父王刚过世时,太后娘娘指名前来端王府照顾我的,一转眼都快十年了。如今我与陛下已经成婚,臣妾觉得,是时候让周尚仪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阿和解释道。
周尚仪二十岁时进的端王府。那时端王爷刚刚去世,阿和与母亲端王妃被接回京城,空置的端王府也被里外修缮一番,宫里又赐下许多人和物来抚慰这对母女。周尚仪便是老太后送来,负责照顾年幼的阿和郡主。周尚仪性情温柔宽和,郡主随王爷在京外长大,比起其他宗室小姐要调皮贪玩一些,周尚仪也都十分包容,因此阿和对她也很喜爱。这样一眨眼,八、九年也就过去了。
芳华易逝,物是人非。对于年近三十又看尽人世富贵荣华的周尚仪来说,出宫已经不再指望,很多事情她都能够淡然处之。唯一挂念的,就是中依然健在的老母亲。偶尔跟公主聊起在王府时的趣事,感觉真是似水流年,一去不复返。
在吴国时,有一阵子,阿和迷上了星象的学问,便时常去弘文馆拜访。弘文馆有一位袁大人,学富五车却又有几分书生气的笨拙。这位袁大人当年也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尚未在京中置业,因此起居都在学监之中。阿和换了男装,常与其他几个宗室子弟一起,去弘文馆玩耍。袁大人有空时就带他们上天文台,看星星看月亮。周尚仪不放心,所以一直跟在左右,一来二去就都成了熟人。看星星要等到晚上,周尚仪见赶不上回府用膳,就借了学监的炉灶做点饭菜。两个大人带着孩子一起吃过后,袁大人又带着小郡主上观星台解读星象。
宫内总传端王郡主懵懂迷糊,而那时袁大人就对周尚仪说,公主天姿聪颖,敏而好学,若为男子前途不可限量。然公主身为女儿,容貌端丽,龙姿凤首,乃是大贵之相,加之性情和善,心思敏捷,日后定然福泽绵长。彼时端王府早已门庭冷落,公主也只不过是众多宗室少女中不太起眼的一个,周尚仪以为他不过是安慰之语。谁知不过数年,昔日的阿呆郡主就真成了北燕的泰成皇后,也算他眼力出众。
上次周尚仪陪阿和聊天,将袁大人的话讲给阿和听,称赞他当年所言非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阿和于自己的事上可能有些迟钝,但对周尚仪的事就格外上心了起来。她有意要撮合一下这两人。
阿和细细地将往事讲给元坤听,元坤点点头,道:“原来还有这事。只是,周尚仪若走了,你不怕寂寞吗?”
阿和随口道:“不怕,臣妾有陛下啊。”
元坤一笑:“嘴巴真甜。好,朕抽空就多陪你。不过朕可不会做点心,你若要给周尚仪指婚,得让她赶紧把手艺传下去才行。”
正说到这里,周尚仪进来布菜,无意间听到他两人的话便愣住了。阿和解释道:“周尚仪,我下面要说的话,你听了千万不要生气。我知道你一直惦记家里的母亲,可是又放心不下我,于是陪我嫁到了这里。如今我和陛下大婚已毕,诸事顺当,你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以让自己休息一下了。吴国那边,我自会妥善打点好。只是除了这些,不知你对那位袁大人意下如何?”
听到自家公主说得这般直截了当,周尚仪忽然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阿和拉住她的手,塞给她一封信,道:“这是今天收到的回信,袁大人在信中说,他一介腐儒、身无长物,若蒙尚仪不弃,有缘结为连理,实乃此生洪福。我想再问问你的意思,你若愿意,我就下一道懿旨,给你二人指婚。”
周尚仪听到此处,早已止不住泪水。阿和抱着她,安慰她了许久,嘱咐她给家里和袁大人都要写封信,知会一下。
薛尚宫过来让周尚仪去休息,自己来照顾这对少年帝后的起居。阿和见她来了,笑嘻嘻道:“其实,薛尚宫若是也想回国……”
薛尚宫比周尚仪还要年长一些,又是个直爽性子,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