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这个孩子,想要全部的他,就算知道他心里有别人,他也还是不想放弃。所以他又开始了他习以为常的算计,他知道,想要的东西就要去争,去抢,不争不抢,结果只有失去。
他的确成功了,叶幕最终已经答应和他在一起,也决定完全抛弃过去。可是,为什么他却消失了呢,不是约好了的吗?
从绝影楼回来后,他先是等他,然后又开始找他,可是他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人却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再没有人见过他。
第一年,他发疯一样地调动手下所有的人遍寻他的踪迹,不计一切代价,昏天黑地地找。
第二年,他还是一样地找,尽管没有任何消息;
第三年,他渐渐感到有些无力了,只要哪怕有一丝的消息,他也能坚持下去,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小幕是不是只是从他的幻想中变化出来的一个幻影,他太孤独,所以连假的都忍不住当了真。
第四年,虽然他还在找,可是却几乎已经绝望了。那一年,他还听说叶流心把绝影楼遣散了。一开始,他以为是叶流心把叶幕关起来了,还专门上门讨过人,可是小幕也不在那里。叶流心憔悴了不少,当他看到他的时候,他再也没有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眼眶深黑,精神萎靡,好像成了一株长在悬崖底下不见天日的枯草,唯一最有生机的,还是他手上的那只蓝眼睛的白色小猫。
院前的梧桐叶不知落了几回,沈轻霜还是没有叶幕的消息,他已经失望过无数回,却始终还是无法习惯。现在,他已经不再奢望小幕会回到他身边,只希望他能一切安好,平平安安的即可。
可是,就连这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愿望,到最后,都被打破了。
又是一个雨天。沈轻霜其实很不喜欢雨天,因为这总会让他尤其深刻地想起叶幕的离开,缠缠绵绵的雨丝就像一片片凌迟他心脏的利刃,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即便是过了这么久,也仍旧让人血淋淋得难受。
手下的暗卫长带来了一个人,是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小疯子,小疯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手里却紧紧抱着一根枯萎的桃花枝,好像那是他最珍贵的宝贝,他一下傻笑,一下又哭得肝肠寸断,嘴里喃喃“公子,公子对不起……”
暗卫长说,这人是从前叶公子收养过的一个小孩,名叫陈殊,和叶公子从前执行过的一次任务有关,他也是最近才找到他的。
沈轻霜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不顾那人身上的污脏,亲切地把陈殊从地上拉起来,殷切地问,“你知道你们家公子现在在何处吗?”
陈殊本来抱着桃花枝傻笑,听到沈轻霜的发问,突然就撕心裂肺地开始嚎叫大哭,“公子,公子他被我杀死了。”
沈轻霜脸上的笑容僵住,“你说什么?”
陈殊滚到地上,瑟瑟发抖地蜷缩成一团,抽噎着抱紧手中的桃花,“公子,对不起,小殊错了……对不起……”
沈轻霜甩开拦住他的暗卫长,完全失了理智与风度,一把揪住陈殊的领子,眼底蔓延出一种病态的血红色,恶狠狠地质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暗卫长早想到主子会接受不了,可是已经这么多年了,主子还是这么一副样子,他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痛过以后应当就没事了,于是才把陈殊带来了,可他现在这幅模样,哪里像是会“没事”的样子。
沈轻霜问了半天也没有结果,暗卫长终于忍不住出声,“叶公子他,约莫,真是去了。”
他把自己的猜测与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沈轻霜怔怔地听着,半晌,他缓缓起身,脸白得不像一个活人,暗卫长担心地看着他,想要扶他一把,沈轻霜却摆摆手,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背影看上去既单薄又有着难以言喻的孤寂。
暗卫长看着地上的少年,请示道,“这个孩子怎么处理?”
凶手怎么处理?处理了,小幕能回来吗?沈轻霜一想到叶幕死在他亲自收养的孩子手上,死在了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他就感觉到心脏麻木一样地疼,小幕死的时候,很害怕吧。他本来想让他死,死无全尸,脑中一瞬间转过各种惨绝人寰的死法。但在最后,他却想到了叶幕曾经说,他不喜欢杀人。一种巨大的疲惫感拢上心头,沈轻霜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么的没意思,最终,他只是淡淡说了句,“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说完后,他就游魂一样地走了。不知不觉,他走到窗前停下,看到案上的茶盏,他习惯性地想要拿起喝一口。可猝不及防之间,他的口中却猛得呕出一口鲜血,清茶顿时变成了血水。
他看着血水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影,这才感受到了最深最深的孤独,而能让他不再孤独的人,原来早已经不在了,也永远,都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