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言愣了愣,思索了会儿忽的说道:“它自诞生以后,便只弹过这一首曲子。”
祈暖又啜了口茶,回到琴匣边伸手探了探那剩下的几根余弦道:“怕是如我所说。”
他能唤醒这把箜篌?明言眼睛一亮。
祈暖看出她的意思,皱眉道:“我并不能帮你,但是千大人可以——”
“她安排你我见面,怕也是这个意思。”
虽然昨晚聊到很晚,但是刚至寅时明言便被庭边的喧哗声惊醒。
她唤了随侍快速更衣,出门后顺着人声寻到和世庭正殿东明殿旁,却只见右倏踪影。
他看了她过来,招了招手引她站到一旁,指了指正布置队伍的大小弟子和一旁检查部署的庭主,低声道:“来看个热闹,倒也是书上才有的奇景。”
尚在黑夜里,偌大的正庭被锦灯照的通明。庭上按不同次第整齐的站着和世庭的诸位弟子,其中已有几批驰马列队而去,为首的执了色彩鲜明的旌旗指引方向,好似行军。
“虽然戈耳昨日才进了笼子,但是各郡都早已做好准备提前备好了人手,而这些弟子是负责主要干道来确保流程的进行。”负责接待的弟子在一旁解释着。
明言仔细瞧着那些弟子腰边不同材质和指数的爪饰,忽的看见一六指银爪在灯火相映的光影里闪了闪,抬头看是已在马上的祈暖,他远远的驱马停住,向殿里她在的方向望了一刹,随后便奔驰而去。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庭内的弟子越来越少,只剩下两列自殿门站到庭门并往外蔓延而去,明言探头一望,空隙虽大,但和世的弟子似都已平均的分布在两侧的行道上。祈璞最后交代了手下几句,看了眼侧庭边已推过来的笼子,检查了上面盖的严严实实的幔布和气孔,走回殿门口,向着众弟子,双手缓缓抬起。
那一瞬间《碧玉屏》齐声响起,几十只竹笛起承转合都分毫不差,如瞬发的银箭齐齐的向外射去。远处听到这里的乐声,似一盏一盏亮起的灯一般开始重复前一刻的旋律,一重一重的传递着乐声。
凤尾竹似在晨雾中渐渐现了瑰姿,细密婆娑的竹叶交织在一起,伴随着清冽的笛音向外晕染着明丽的浮翠,原本修整恢宏的和世庭似正中间辟了一处矩状的竹园一直延伸到庭外。
庭主示意他们坐上他的马车同观,一边点头一一应对前来汇报调度情况的高位弟子。
太阳升起的那一刹,等待多时的两位弟子快速的掀掉锦幔打开笼门,迅速退下。
苍耳感受到光线,慢慢醒来,吃饱睡足的它不紧不慢的活动了下筋骨,听到了竹叶沙沙的声音后抖了个机灵,欣然的长啼了一声,长翅一挥一展跃入竹林之中。顺着竹林的指引,它灵活的穿越过修建繁复的楼阁殿宇,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出了亦潼城。
城外便是漫山遍野的大小茶园。百年的种植让当地人熟知哪里的水土条件最适宜生产上品的好茶,早已沟通了弟子将竹林连缀成一条碧绸般的隔离带。在不同音阶上下跳跃的笛音引来鸟群在这附近一阵阵的盘旋,众鸟和鸣时戈耳放慢了速度,开始扬起长颈一声声的应和。
马车越过山峦飞快的抵达了难以绕开的半山竹林,那里祈暖和其余四位高席位弟子已结束工作,恰如其分的隐掉了靠近预定路线的蓊郁竹林,用细碎的转音填补着假象的缝隙。
戈耳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飞了过来,今年茶园的贡茶一定收成很好。明言看见它又靠近了祈暖,飞低了些,轻声叫了几声,像是询问。
祈暖平静的垂眸过渡了一个低回婉转的长音循环,期间几个叠音与滑音滑过,他突地停下来翻身上马,转身看着它,戈耳在空中停了一会儿似在思考,他便耐心的等待着它,一会儿跟了上去,一人一鸟消失在竹林。
右倏颇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忽的注意到明熙的天色,笑道:“粥怕是要糊了。”遂随意找了匹马,飞快返程。
随着鸟儿的远去,隐在暗处的乡亲们一一的端着茶点走了出来犒劳众弟子们。
“长街宴也在今天举行,很有意思的。”祈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轻轻拍着衣摆的灰尘。
明言掩袖打了个哈欠,好奇道:“你可以与它交谈么?”
祈暖勾起嘴角:“我们虽然隐住了这片竹林,但是不同的竹叶香气被它嗅出来了。”
“它问你为什么骗它?”
“差不多这个意思,”祈暖接过茶水浅浅一抿,笑道:“这只鸟儿我们还是第一次打交道,我告诉它我们特意给它指了最安全的捷径。”
竹林渐渐淡去,两人在茶园的小径上慢慢向亦潼城走去。
炊烟开始冉冉升起,麦子与茶叶的香气交织在一起,柔和而独特。
两人沉默了片刻,突然明言笑了起来:“之前鹤君编撰的《淡云曲谱》里有收录你写的《茕音断》,”她转过头来,眼睛亮亮的“曲风和填的词都很……让我有共鸣。”
祈暖愣了愣,淡淡的嗯了一声,不自然的看向一边,像是在看风景。
一场长街宴竟然一直开到下午,明言又看了眼主席,却还是没有千秋的身影。祈暖被拉着一桌桌的敬酒,她便悄悄退了,寻了处安静的树荫,掏了本杂记看了起来。看书也只是做个样子,自昨天到现在,一个个疑问在她脑海涌现。
从来都是明仪听旨寻公车入京,哪有上级下来一个个接的道理?
祈暖说千筝之音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