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暖已收拾齐整,正与母亲话别。他笑着道了声安,却被父亲拉到一旁,那里千秋正在低声给右倏交代着什么。
“父亲?”祈暖有些疑惑。
“我作为庭首,要直接行至雍都去参与总体的调度,”祈璞皱起眉,用足以让千秋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记住,不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祈暖愣了愣,半晌道:“那我遇到事情,该如何选择?”
祈璞深深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千家如何选择,你便如何选择。”
晕晕沉沉睡了片刻,醒来时已是中午。车队正好停在驿站稍作休整,明言慢慢的坐起来随手倒了杯茶,边喝边掀开车帘远远一望,连绵的群山望不到边际,更显高耸与苍翠。
“快到玟州了,大概还有两天就可以抵达戚州。”祈暖听了动静,上了车来找她聊天。
明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扯,眼睛里却在留意车下人的动静,看到又要发车的时候屏退了下人,独留了祈暖与她。
祈暖有些诧异,她却竖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另一只手掀开箜篌的覆布,然后用奇快的手速开始弹奏起杂音频出的曲子。旁人听了也许只是觉得是哪位初入乐门的弟子并不娴熟的练习着什么曲子,但已入了隐境的祈暖却可以听到乐音渐渐的变弱,看到细碎的声音所及之处似一针针的丝绣一般在车厢里布上淡黄色的结界,待一层又一层的结界被封好以后,她出声喊了下乐童的名字,却没有人过来。
“已经屏蔽掉这里的声音了。”祈暖的皱起眉看向她:“什么事情需要你如此戒备?”
明言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啜了一口道:“我昨天帮千大人把第七章基本修完,来来去去也把一卷谱子记了下来。”
她放下茶盏,坐回垫子开始弹了起来。祈暖撑着下巴很感兴趣的听了起来,神色随着乐音的转折却渐渐凝重起来。
一曲完毕,明言抬头看向他,轻声道:“你也听出来了吧,这曲子……”
“有杀意。”
第七章
始祖尚为少年时,一日行至河畔睹一浮物,唤人上前救之,为酒醉之绝风。——《闲茗录》
明言取了宣纸出来,低头开始默写之前所看到的左边那本曲谱,她静静写了一个时辰,祈暖在一旁一张接一张的看了一个时辰,待一整本写完她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这是被混入主乐调的另一本曲子,看风格不像是主要的四个乐庭,我又不太懂绝风和寒钧庭的大概……”
祈暖没有吭声,翻来覆去的看着那一沓宣纸,突然拾了笔又开始写了起来。明言看过去,以为他试图改回曲谱原来的样子,但是却发现他在默写的是……《玉碎》?
他粗粗的写了几章,抬头看向她:“你发现了么?”
换了朱笔简单的圈了几处,这几处的滑音和转音还有和弦用的是一模一样的。
明言愣住:“辉宴的第七章……为什么要用寒钧庭的曲谱去装饰?”
祈暖对比着两本谱子,忽的说道:“怎么感觉。。。是在用主乐调去装饰这本曲谱?”
他皱起眉,低头开始修改其中改的不明显的部分,然后小声道:“我也在猜测这两个乐庭到底有什么用处。”
“御雍如今沦为京畿贵族的享乐之处,和世跟随着当地世族,而元朔和沧澜都在为朝廷效力,绝风的话……”他抬头道:“你可看过《闲茗录》?”
明言摇头道:“那是什么?”
“听说是曾跟随六位乐仙经历建国的一位将军归隐后写的杂谈,如今只有残卷流传于世”他顿了顿,随手涂掉几行被故意插进来混淆视听的乐句,然后继续道:“其中提到建国后绝风像是和始祖闹翻了,归隐后被始祖召回去一次,但是好像是因为绝风带来的一个孩子再次闹翻,然后绝风再不入世。”他刻意的顿了顿:“但是绝风庭,却是在那个时间段建立的。”
“你的意思是……绝风从建立起便是独立于庙堂的?”明言翻看着他修改后的那一本寒钧庭的乐谱,然后摸清他精简的方法后也执笔开始帮其忙来:“但是这又和寒钧庭有什么关系?”
祈暖低头淡淡道:“帝王怎么会允许如此强大的一颗棋子脱离他的控制。”他犹豫了片刻,揣摩道:“绝风是开国时最为得力的战将,他写的《秦颂》为始祖不知道节省了多少财力人力,若要杀掉他,真的是辱没神才。”
“但是始祖又不放心绝风,便授意云寒钧与之相抗衡?”
祈暖揉了揉后颈,眯着眼道:“应该吧。把位置和相关的信息全部隐藏,其庭所出的乐曲就这么一首《玉碎》现世都可以重伤前十席的傅北……”他猛地顿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道了声道歉。
明言叹了口气道:“没事。”
那么寒钧庭就应该是隐秘的军事机构了。她把注意力转回到这个论题上,千秋把寒钧庭和辉宴扯到一起……
祈暖放下笔,轻松道:“改好了~”
他倒了杯水想喝下,明言却抬手接过放在桌上。
“唔?”
明言往杯子里搁了颗秋枣,低声道:“我们来试试这个曲子到底有什么样的效用。”
祈暖看她意欲再加两层结界,伸手止住,掏出了竹笛站在箜篌和玉杯中间,低头开始吹奏一首黄钟调的曲子。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