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周,两个月余,她竟然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她还真的是粗心的妈妈。
想到孩子,心脏和眼睛里都是柔软的光芒。
然而有一种雷同六年前的迷茫在滋味复杂的心头渐渐弥漫开。
这个孩子,有父有母婚生子,她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生下来了,因为她或许,给不了这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穆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幽邃的眸细细地看着她,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他眼底。
他的左手打了石膏,用绷带吊着在脖子上,右手从被沿伸进去。
手指触碰到她的时候,温妍缩了手要躲开,却忘了她左边肩膀有伤,尽管她躲的幅度不大但还是一下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眉头揪在一起。
“小心些。”穆凡看得心疼,可依然不容拒绝地抓住她的手,手指穿过她的指缝,牢牢扣住。
温妍缓过那阵疼,“……别碰我。”
她用力要抽手,肩膀又痛起来,穆凡厉了声音,“别动!小心伤口裂开!”
“那你就放开我!”温妍咬牙,“你碰着我我觉得不舒服!”
温妍看到他的瞳仁黯了下,心里微恼自己。
不舒服这个词对他而言,也是敏感的。
她的话大概让他想到齐宓,他曾经最担心害怕她知道他被齐宓欺侮后和他接触会觉得脏。
但她现在确实心有芥蒂,因为他和倪瑶瑶,因为那一枪。
说不出道歉的话,她干脆将头转向另一边去。
没有再尝试抽回手。
穆凡也没有放开她,他正了眸色,低沉的嗓音染着柔和,“和倪瑶瑶举行婚礼的事情我确实是隐瞒你了,我原想假以这场婚礼来获取倪家全部的支持,但后来我改变了想法,如果婚礼能进行下去,站在倪瑶瑶旁边的新郎也不会是我。”
温妍睫毛微动,他的婚礼,新郎怎么可能不是他?
“新郎会是庄昊朗,倪瑶瑶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庄昊朗的。”
温妍诧异,脑袋转回去,“我算计了他们,希尔顿酒店那晚和倪瑶瑶一起度过的是庄昊朗,但我让倪瑶瑶以为是我,她也一直相信我会和她结婚。庄昊朗一开始也以为我和倪瑶瑶睡了,后来我改变主意的时候去找过他,他才知道。”
“庄家表面上看是站穆派,实际上则是游曵在两派之间,我和他达成协议,婚礼上最后新郎是他,他庄家牵制倪家,并助我力。”
“所以,妍妍,我没有背叛你。”
温妍觉得自己一直紧紧缩着的血液干涸的心脏缓缓地回血,但心中总归还是不全然确定,“所有的话都是你在说,婚礼进行不下去了,最后是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谁能证明?”
“庄昊朗可以证明。”穆凡当即拿出手机调出号码拨过去,“是我,我已经和倪瑶瑶倪家都说清楚了,现在我妻子需要你证明孩子和协议真假。”
他直接将电话贴到温妍耳边,温妍却有些愣神地看着他。
他刚才第一次向人介绍了她,他说,他妻子。
庄昊朗的声音透过电话钻入耳蜗,温妍听完,确实如他所说。
“挂了。”他收回电话,“我瞒了你是我不对,但我从来没想过骗你。”
“那么,为什么是朝我开枪?”温妍微垂了睫毛,长长地盖住眼底的难过。
她那时绝望,说让他救倪瑶瑶,可齐宓说选一个人死的时候,她却怎么也没想过那颗子弹会送进自己的身体,尽管,他打偏了,但依然难以接受,依然难过。
你爱的人选择让你,死。
“没有选择,只能是你。”
心脏揪了一下,“什么?”
“齐宓那天还绑了我母亲。”想到当时的场景,穆凡眼底幽邃的颜色都沉凛几分。
那天齐宓倒数,要他看好周围环境,他循着他的暗示向仓库上方看,看到的却是温妍头顶上的大吊板,以及同样被吊着的安瑾瑜。
他的枪口对准倪瑶瑶,齐宓的枪口对的,是安瑾瑜。
齐宓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他要的,是他的枪瞄准温妍,他要看他亲手杀死温妍。
里暗,我进去没看清,后来才知道我母亲被吊在仓库的梁上,我若朝倪瑶瑶开枪,他便朝我母亲开枪。”
温妍心里咯噔,齐宓果然是个疯子!
“于是你朝我开枪了,这是齐宓要的。”
“嗯。”他点头。
当时对着她开了一枪后他又连续开了三枪,两枪打在齐宓两手,一枪射断了吊安瑾瑜的绳子。安瑾瑜在靠倪瑶瑶那一边,他那时扑过去接安瑾瑜,温妍看到的他朝倪瑶瑶的方向扑,便以为他是去救倪瑶瑶。
不过穆凡没想到,是齐宓用来绑他母亲的绳子和温妍头顶上的大吊板是同一条,中间绕得隐晦,他射断了绳子,安瑾瑜掉下来,吊板也砸下来。
幸好,警察来得及时,有人为她挡掉那块板的重量。
穆凡薄唇轻勾,“其实朝你开枪的时候我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了解了来龙去脉,温妍释怀了。
他替她捻开粘到唇边的发丝,手掌贴住她脸颊,细细摩挲,“若我那一枪害了你,那我就去找你,天堂也好地狱也罢,我追随你去。”
温妍秋水一般的眸子湿漉漉的泛着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轻轻地说了句:“傻。”
所有沉重仿佛这一刻都消失,她伸出右手,抚上他的侧脸。
他的手贴在她手背,温妍觉得手心有点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