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人不只是对儿女情长嗤之以鼻,在他的心中大概除了绞尽脑汁地向上攀爬,就再也装不下别的什么了吧。这个人的心大概是石头做成的。
崔舒锦原先是真的爱慕岳明哲,不仅仅因为他英朗的眉眼、挺拔的身姿和周身凛然的英雄正气,更是因为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许多她在亲大哥崔书钦上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认真,比如虚心求教,比如永远如同一株向阳的植物一般朝着光亮攀爬。可落水的短短那么一会儿,崔舒锦忽然间就想明白了。
那个人的心是块冰冷坚硬的石头,她虽然想极力温暖,却杯水车薪,永远都不过是在重复无用功。在这个人的身边,心就算是一团火焰,也会慢慢变冷吧。
说到底她也是堂堂太傅府二房的嫡小姐,再花痴也是有自己的一份骄傲的,君既无情我便休,她也不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殿下怎么也出来了?”高耸的朱色宫墙将狭窄的甬道显得更加漫长,师山语面无表情地和陆清晏并肩走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
身旁的人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前方某处虚点,不知道在想什么,师山语无奈之下重复了一遍,这才若有所思地回过神来,“嗯?”
师山语:……
“殿下怎么没等到寿宴结束?”师山语虽然无奈,只是对方是尊贵的祁王殿下,这话题又是她先开的,因此也只能耐着性子重复了第三遍。
对方果然是没把心思放在谈话之上,只草草搪塞了一句“没心情”便没再解释下去了。
没心情?恐怕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走了,把他的魂也带走了吧?师山语心知肚明陆清晏现在心里想着的人是谁,按理说她也应该乖乖地闭上嘴巴相安无事地同祁王殿下走到皇后娘娘宫里,然后花开两朵,再无交集,可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师山语冷若冰霜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难得一见的笑容。
“今日落水的若是崔三姑娘,殿下当会如何?”
果然,当天崔家二爷崔世泽火急火燎地回到太傅府以后,愣是一点没关心自家儿子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送去滏阳侯府道歉去了。崔舒钰站在一旁听,才知道崔书钦把滏阳侯世子的腿都打折了,这伤筋动骨的不说,恐怕还要留下什么病根,往后想要进军营立军功,可就不大可能了。
崔舒钰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也怪不得滏阳侯连面子都不顾就直接去找崔老爷子寻理了,滏阳侯是圣人亲封的一品军侯,就这么一个独子,往后入不了军营,这脸还能往哪搁,早晚都是要丢人的,何况他们太傅府这次真的是一点理不占。
太傅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很快就在京中传遍了,虽然这些事情还不至于影响崔家的地位,不过面子上终究不大好看,崔老夫人吩咐下来,她们这些金字辈的小孩都不许出门了,免得出了门再惹出什么事端。
这命令对崔舒钰影响其实不大,陆清晏是崔世清的学生,他又自己劈了府自立门户,没人能管得了他,每日仍是照理来博文阁看着崔舒钰,倒是岳明哲,顶着风头又来了太傅府几次,就再没露过面了。
崔舒锦自然是很难过,这难过不但是因为自家大哥给整个太傅府丢了人,连累全府的人都不能随意出门了,更是因为岳明哲。她原是觉着岳明哲这人虽然不把儿女情长放在心上,可到底也不是冷心肠的人,没想到太傅府只是出了桩丑事,他就连忙“洁身自好”再不来了。崔舒锦想不大明白,别的不说,她们到底还是表亲呢,这人怎么能如此冷情,也不知道往后这亲戚还处不处得下去了。
崔舒钰从崔书铭那儿听来,说岳明哲是因为武阳侯不许他再来,她便原话劝给崔舒锦,只是崔舒锦只当了耳旁风,并不大相信这个说辞罢了。
“啪”地一声,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枚白子落在密实的祥云纹红木棋盘上,陆清晏一只手挡着鸦青色的广袖,搁下棋子便直接顺势敲了敲崔舒钰光洁细腻的脑门儿,“你不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