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筱筱转过头去,望着那一方安静,记忆中,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儿,跌倒在地的时候就哇哇的哭,父亲离开的脚步会停顿一下,然后转过身来抱起她,取笑她哭鼻子大王。
可是那个时候,她只是想爸爸不要那么快的走,想要他多陪她一会儿。
那么这一次,他连哭的机会都不给她,是不是他不想她那么留住他呢?
让他无牵无挂的走……但是明筱筱知道,父亲一定走得并不安心,因为她一直让他失望……
……
东城。
明胜利的葬礼并不隆重,参加他追悼会的不是他曾经的那些下属,而是他在东城的那些邻居棋友,他的子女,还有女婿一家。
一直到葬礼平静的结束,因为明胜利是海葬,所以一众人并没有到墓地上去,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宽慰了明家一家人,尤其是陈丽,然后便三三两两的各自离开。
这三天里,陈丽一直都是沉默不语的,吃喝也很少。大家都知道这对夫妻的感情很深,突然的少了另一半,心里肯定不好受。
从海上回来,黎崇耀携着邵樱走上前,宽慰道:“亲家母,逝者已矣,好好保重身体,你还有一双儿女。”
陈丽机械的点了点头,她的主心骨去了,这个时候也只是个人偶,黎崇耀轻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黎少彦,他正递给明筱筱一碗像是芝麻糊之类的东西。
葬礼的事情,几乎都是明筱筱同叶修姐弟两个完成,联系殡仪馆,联系殡葬队,通知宾客,安排饭店等等,第一次办丧礼,也是有条不紊,一切都井然有序,只是因为忙碌,都顾不上吃什么,事实上她也吃不下什么。
黎崇耀想想自己的年纪,又轻叹了一口气摇了下头。虽然黎家的人都长寿,但他终归也有那么一天的不是?
邵樱也看到了那一幕,又正好听到了黎崇耀的叹息声,像是被触动了什么,手指捏了起来。
她更深刻的感觉到,若是黎崇耀也走了,她身边无儿无女,何以为靠?
邵樱呆呆的看着黎少彦,连黎崇耀对她说了什么都没听到。
“走吧。”黎崇耀又说了一句,伸手捉住她的手臂,邵樱恍然回过神来,黎崇耀看她眼眸中有过惊慌,顺着她的目光往黎少彦那边看了一眼,“怎么了?”
邵樱怕黎崇耀看出什么来,连忙摇头:“没什么。”
黎崇耀夫妻是最后的宾客,他们离开后,明家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明家一家人还有黎少彦。明筱筱慢吞吞的喝着温热的芝麻糊,小半碗吃下去,她灼烧似的胃里才舒服了一些,这才忽然记起她从昨晚开始,就只喝了一点水。
即便是如此,她也只喝了小半碗,然后就感觉胃里像是填充满了。她慢吞吞的搅拌着剩下的芝麻糊,看了眼黎少眼道:“你带着明明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陪我妈几天。”
“好。”黎少彦没有意见,看陈丽的样子,她这个时候确实需要子女在她身边多陪伴几天。
他看了一眼明筱筱,她的眼睛还红肿着。明筱筱在人前并没有怎么哭,但暗地里应该哭了不少。
黎少彦微微的皱了下眉,想到明胜利临终前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说道:“你也别老是哭了,你母亲还需要你的支持。”
明筱筱默默的垂下头,“嗯”了一声,两人再也无话,沉默中,只有她搅拌时勺子磕到碗边发出的单调的嗒嗒声。
明筱筱咽了口唾沫,忍不住的问道:“我爸爸……他、他走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黎少彦轻轻的吸了口气,坦然的道:“他让我照顾你。”
明筱筱的脸颊肌肉微微的抖动了下,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哭,她早就猜到的,父亲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她。
她没有再问下去,只“哦”了一声,嗒嗒的声音又响起,那半碗芝麻糊此时已经凉透了,也被她搅拌的更加粘稠。
明筱筱没有再看黎少彦,只是转过头望着窗外。
进入梅雨季节,雨水就多了起来,一直的连绵不绝,好像没有尽头,一切看上去都是灰茫茫的。
“哎……”她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这些天所有的苦闷都吐出,她转过头来,对着黎少彦苦笑了下道:“在我爸眼里,我是不是一直都很糟糕?”
她的眼睛里微微的闪动着水光,又笑了下道:“其实,我没有那么糟糕的……我、我总要长大的,总有那么一天的,是不是?”
……
在小孩子充满朝气的生命里,悲伤的事情不会停留太久,明明回到南城以后,黎少彦带着他一直的住在霍家。
这边人多孩子也多,他不想明明对悲伤的事情有太多的记忆,那个他一直叫外公的男人,在他的记忆中,也只会留下一个严与慈的外祖父形象。
明明捏着一颗红的发紫的杨梅,小嘴塞得鼓鼓的,衣襟上已经沾染了杨梅汁,一滩一滩的紫红,不止他是如此,连团子也是那样。
雪白的萨摩身上被两个孩子都涂上了杨梅汁,那只贪吃的狗狗这个时候也不顾上它的洁癖问题了,吐着舌头望着俩孩子,时不时的冲着他们俩叫上一声。
明明将杨梅送到它嘴边,萨摩张嘴就吃了,连核都没吐直接吞了。
俩小家伙乐得哈哈笑,妮妮走过来教训俩小的:“你们两个!”
萨摩是很早之前霍晋霆买给她的,雪白的毛都脏了,妮妮嘟着嘴将大狗牵了出去给它洗澡,孟清歌从院子里走进来,将那一筐杨梅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