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泫然欲泣,小声抱怨:“为何近来陛下总是不愿与妧儿亲近?”
萧淳于面色越发冷淡,将手里的笔投进笔洗,狼毫沾了水,上面的墨仿若画卷般即刻铺散开在水里。
宸妃又道:“怒不及余辜,臣妾的父亲是叫王上难堪了些,可臣妾待陛下的赤忱拳拳陛下岂能视而不见。老父如此,无非是因为仰仗陛下的爱重,父亲因长姐的事伤心难抑,便一时失了分寸僭越了些,但请王上看在父亲老来失女的痛楚上,也念及父亲昔日为王上平定前朝之乱的功劳,万万不要与父亲计较。君臣和气,是为王廷之福。”
宸妃一番辩白下来,萧淳于的疏离神色稍稍转霁,只是面上看上去是缓和了许多,眼中聚集的戾气却是愈来愈重。
宸妃自然看不穿他此时在想什么,只以为他听进去了她的劝,露出小女儿的悦色,继续喋喋道:“陛下屡数与太后失和,可今次之事王上何罪太后?长姐之死乃是意外,陛下与太后母子因为此事拔剑相向,到了不可扭转的地步,臣妾深以为惶恐。只是王后何辜?若非王后去敬慈宫阻拦陛下,陛下与太后还不知如何收场,陛下该念及王后冒险直谏的果勇才是,毕竟王后一片孝心,维护太后也在情理之中,陛下不该借此事对王后发难。”
瑾时瞪大了眼,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啊……乍一听是在夸她替她求情,再细那么一探味,我的乖乖,手段也太高明了,谁不知萧淳于最忌讳燕太后在后宫拉派结党,要知道凡是当初拥护过燕太后的人,可是已经悉数被赶尽杀绝。
宸妃这小鞋给她穿的,竟通篇找不出一个坏的字眼来。瑾时心里默默泪了泪,果然还是枕边风好吹啊……
萧淳于的脸色刚刚缓了点,转眼便又黑了几分,那样一张满是风雨欲来的脸,居然唇边硬挤出一个笑容来,“宸妃如此为王后开解,难道是嫌孤待王后太过薄情了么?”
宸妃显然不是真心替瑾时说好话,见他反问,难道要回答是?说帝王薄情,她没这个胆子;说不是,显得她心存嫉妒工于心计,对王后落井下石。
于是她只好避为不谈,恭谨回道:“臣妾只盼大商后廷从今以后再无争端。”
萧淳于也不咄咄逼人,只是接了她的话头,懒声道:“既如此,即日起含章殿一切悉复如初,省的叫宸妃日夜为孤的后廷忧心。”
宸妃虽为将门虎女,脑子却一点也不草包,眼下面上一点不快之色也没有,反而很高兴地道:“本应如是,息鸾殿新制了几样糕点,臣妾明日便去含章殿探望王后。”
瑾时一听便很有些头疼,这样一来岂不是明天要想着如何应付宸妃?
她在背后给她穿小鞋,瑾时准备明日让姆娘找几双小娃娃穿的鞋出来,多多送几双给宸妃。
期间他也曾有意无意示过好,只是她的脾气惯来是爱憎分明的,直来直去,心被伤了,就算是虚情假意也不愿意与他做全套。
三番五次下来,碍了帝王的颜面,萧淳于便彻底不来含章殿了。
常侍奉看见眼里,心焦似火,回回替瑾时梳头上妆时都要言语几句:“王后与王上新婚燕尔,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况你们两个未圆房,此事一搁再搁,便是敬慈宫那里都要派内侍来一问究竟了。”
瑾时早不耐烦,心里的那口气实在难平,愤懑道:“他将事情做得这样绝还想让我先低头?绝无可能!他明知我为了赏封那日费了多少心血,到头来招了两队禁统军守在含章殿门口不叫我出去,他当我这含章殿是天牢地网么!他将我当犯人押制,我便也无须给他留甚情面!”
常侍奉听罢直摇头:“王后做了娘子还同以前一样的心性,以前在天元王廷,凡事有太后和禄王,什么事情都落不到王后头上。可现如今王后已经嫁作商人妇,王廷里多少女人盯着您的位置,王后忘了么,太后送王后出嫁时殷殷嘱咐万事要小心不可行差踏错?”
瑾时经她一番言语相劝,想起老太后临行前的那些话,不知怎么,突然福至心灵悟开来似的,心里也觉得自己这段时日做的确实有些过头了。
他是君王,她是依附于君王的后妃;他是君,她是臣。
可要她先低头,岂不丢脸么!
常侍奉瞧出她的态度有几分软化,便出主意道:“紫宸殿前些日子送来王上新猎的几张狐皮,那狐皮是极北之地的白尾狐,通体洁白如雪,且狐骚味微之甚微,听说是极为稀罕之物。王上想借赠狐皮之事向王后表露心迹,可王后气在头上摔了狐皮在地上,奴不忍糟蹋此物便收了起来,若王后穿着这狐皮做的披风前去敬慈宫定省,王上瞧见,定知王后已经回心转意了。”
大约实在太过出离气愤,瑾时想了好久实在想不起自己摔过什么狐毛,便有些娇声娇语的问常侍奉:“那狐皮果真收起来了么?说来如此稀罕之物,毁了倒也怪可惜的……”
常侍奉展开眉眼一笑:“王上送的东西,奴自然替王后妥当收起来了,王后想做件什么样式的披风?”
瑾时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心里觉着自己这时候积极讨论要做什么款式,倒像自己急着贴他似的,便装作懒懒敷衍的样子,随口道:“姆娘拿主意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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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侍奉办事素来利索,才过了两日瑾时便穿着白狐披风去敬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