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杨闭着眼睛装睡,常年在外读书,跟村里人的交流越来越生疏,很多人只是脸熟,名字都叫不上来。加上辈分跟年龄的差距,交谈也总是很多别扭,索性装睡,尴尬不如不见。
梓杨妈妈笑着道,“昨天晚上回来的,大年夜,差点堵在道上。”
中年人继续感叹,“哎呦,真不容易!”
梓杨爸爸招呼大家,来,“喝点酒喝点酒。”
“哎,不喝不喝,刚才在村头xx家刚喝过,我带这帮小子还要继续转,还剩好几家没去。”转身又回到厅堂,指着宗谱对后生们说,这谁谁谁,是咱们家的爷爷,这谁谁谁,跟咱家曾祖是兄弟,然后又在那边七嘴八舌的研究一番。
“来,一起给老祖宗磕个头”一屋子的人黑压压地跪下。
起身后又说,“我给四奶奶磕个头,”然后一屋子黑压压的人又跪下去,梓杨妈妈连忙过来搀扶,不用不用。
众人乌压压地爬起来,“我给四爷爷磕个头,”一屋子黑压压的又跪下去。
梓杨妈妈拉着汉子不让他再磕了,“哎呀,这么客气干什么,来坐坐就行了,还给我磕头。老头子,赶紧招呼喝点酒啊!”梓杨爸爸在旁边搓着手陪笑。
在梓杨老家,拜年、上坟都是男人的事情,女人一般都不参与。看起来是男尊女卑,实际上,现在各家各户当家作主管事的大都是婆娘家,所以迎客的倒成了女辈。
梓杨爸爸脸上笑着,一边挥手比划一边道,“来,喝点,喝点。”
汉子摆手道,“真的不喝了,后面还要好几家,我们得走了,不然就转不完了。”
送走客人,梓杨妈妈坐在沙发上满脸笑意,叹口气道,“小路儿每年都来,带一群大小伙子,这家根儿越来越旺了。”
然后又看着爬起来的梓杨道,“你们爷俩也不出去走走,你大爷家的建伟哥和三叔家的小军儿每年都出去拜年……”
梓杨道,“算了,大部分人都已经不认识,去了也不知道喊什么。”
梓杨爸爸也说道“就是,咱家辈分高,也不用出去了。”
梓杨妈妈又道,“村南头老李家辈分跟咱一样,年纪也不小了,每年都来拜年。你不认识,跟你建伟哥一起去不行啊?他每年都领头拜年。”
建伟是梓杨的二伯家的儿子,比他大几岁,两家虽然是至亲但是因为梓杨妈妈年轻的时候跟妯娌干过几架,现在心里还有嫌隙,所以平时走动并不多。
梓杨从小到比他大十来岁,初中毕业之后就回村种地,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每次看到梓杨都亲热的叫叔叔。
“唉,跟他们也不熟悉,大家没有共同语言,说不到一块儿去。”
说话的功夫,家里又来了几波拜年的人。有的时候还有两拨碰在一起,每一波都有一个领头的,然后也是论资排辈互相拜年,然后给身后的后生比划,这是谁谁谁,辈分怎样怎样,你该叫什么什么。
年纪长得就派小辈们继续出去拜年,几个年纪大的就跟主人家坐坐聊聊、吃几口菜、喝几口酒。
快到天亮的时候,拜年的终于都转的差不多了,有些人家里就开始摆开麻将桌,一帮亲戚们就吆五喝六地赌起来。虽然彼此之间二爷、三叔叫的清楚,但是赌桌上是赢是输,分的清楚,桌上桌下,各有一套规矩。
梓杨家最后一波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五六十的年纪了,派小的们继续出去转悠之后,坐在沙发上跟梓杨妈妈聊了起来。
梓杨妈妈感叹道,“三哥,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带儿孙们出来转悠啊?”
老汉道,“没办法啊,现在的后生都不懂规矩,一个村的有些连辈分都分不清楚,我还能再坚持几年,过几年啊,也走不动了,也就不出来跟大家转了。”
梓杨妈妈也感叹,“是啊,现在的孩子都外面读书打工,老一辈的规矩都不讲究了。我们家这个(用嘴巴指指躺着的梓杨)过年一回来,人都不认识了,连人也不会叫了。”
老汉呵呵笑道,安慰梓杨妈妈,“现在年轻人,比我们有出息了,出去闯荡,见大世面。不和咱们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泥。”
“大侄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回去啊?今年多大啦?有没有带女朋友回来啊?”
梓杨妈妈一一替他作答,等老汉离开,梓杨妈妈又在那感叹,“你看人家三哥年纪大了还出来转,你说你们两个……”
梓杨爸爸终于耐不住唠叨,对梓杨说道,“走,我们出去转转。”
梓杨妈妈跟在身后吩咐,“也不用每家都去,协勤,祖茂,辈分比较高的,经常来拜年的,你们去看看。建军.建伟,这几家近的亲戚,你们也去转转,也不用多聊,站站就走……”
梓杨跟爸爸穿上羽绒衣,带上手套,打着手电出门去拜年。
小黑在另一间房里估计已经睡着了。为了避免乡亲们看到又要花一番口舌解释。梓杨让他躲在里面不准出来。
此时拜年已经接近了尾声,街上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热闹,不过家家户户仍是灯火通明,门口挂着灯笼,映着大红的对联。
白天阳光把冰雪覆盖的地面晒得湿润泥泞,自行车在地上压出一条条轱辘印子,经过晚上的严寒,重新冻结就成了一条条沟壑,梓杨就踩在沟壑上歪歪扭扭地走着。
几个老辈的家里,基本上都是比较陈旧的房子,经过多少年的生活洗礼,四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