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之后是谷雨,谷雨之后很快就到立夏。
河堤上的杨柳随风轻舞,不时将周边过往的姑娘们衣裙轻拂,哪怕只是扬起一丁点的涟漪,也足够泛舟江面的fēng_liú公子们一阵嬉戏。
他们要的不是这春色有多撩人,只是气氛罢了。
儒风昌盛的江南,每到这时节,便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文人雅士相邀同游,或泛舟江面,或策马于杨柳堤岸,雅致更高的,三山五岳都有他们的身影。
读书尚且不会因为废寝忘食就一定能有成就,习武也一样,特别是在五品过后,对于认知和融会的需求会提升到更高的层次,到了定气,就更明显了。
所以习惯得先培养,踏入五品后,更多武者开始酌情于情操陶冶,以此来锤炼心性,当然,这种过程也不一定非要寄情山水,关键还是看个人性格和喜好。
有的就喜欢闭门造车,一出世便震惊天下,人如其剑,冰冷无情。
也有的钟情于五湖四海,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实则却有截流断江之能。
这便是江湖,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将要遇见什么样的人,与之发生怎样的关系,正是因为这种千丝万缕的惊喜,江湖才会这般精彩,动魄,既危险又刺激。
行走江湖的人都是瘾君子,一旦踏上这条路,就鲜少能够回头,真正戒不掉的诱惑,并非酒色财气,而是自由。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是每一个江湖中人潜意识里都在追求的境界,区别在于,有的人没有发现,有的人,发觉了。
驾!
鲜衣怒马,疾驰于堤岸之上,江北之地河道纵横,一向有水上天堂之美称。
“艄公且慢走,可是去灵岩?”赵惊鸥跃马而下,却还是晚了,小船已经离岸。
“这位少侠,小船已被贵客包了,你且等下一趟吧。”
“不知需要多久。”
“难说,这季节人多,眼下这时辰怕是不好等。”
赵惊鸥面露焦急,抱拳道:“在下青锋山赵惊鸥,不知船上几位朋友,可否照顾个方便,顺搭一程。”
这边望去,只见雕栏内的绰绰人影。
船上并没有立刻搭话,这让赵惊鸥有些不悦,自己都喊出青峰山的名号了,若还不承情,这架子也未免端得太大了吧。
当然,他心中也留了底,要么那几人是打外地来的,要么就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相逢即是缘,船家,靠岸吧。”
声音虽不大,赵惊鸥却是听得很清楚,当下松了口气。
等到牵马上了船,这才发现舱内坐着三人,姿态各异,都与自己年岁差不多。
面向而坐的是位丰神俊逸的白衣青年,此时正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很是友善地颌了下首,剩下两位却是刚好相反,一个慵懒地侧躺在左边,衣着华贵,把玩着手中玉杯,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位倨傲的世家公子,他对面那个更是面若寒霜,仿佛天生性冷,哪怕不说话,也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三人围桌而聚,摆了酒水干肉,一看就是在做闲游,不过却都带着剑,其中那华服公子,更是两把,随意搁在身边,让赵惊鸥这种嗜剑如命的人很是皱眉——一位真正的剑客,怎会这般浮夸。
不过他心中尚挂着事,道了声谢后,便负手而立,选择和坐骑站在船头,毕竟是沾人家的光,肯顺带载你,已是急公好义了。
里边三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话题都是近日江南中最热闹的事,赵惊鸥心下也就明了,大概猜出他们的来历,难怪口音有点怪,原来是岭南那边的人。
人们常说的南方武林,其实也包括岭南一带,但毕竟距离江南太远,来往也不密切,久而久之,便连青云榜和九榜也把岭南武林给忽视了,除非那边的人过来踩场,否则甚少有人会特意关注。
说到头,也是岭南一地的武风不够昌盛,知道的都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年轻一辈甚少有能够冒出头的。
眼下这三人应该是当地某些世家的公子,来江南游玩,这也就不奇怪听到青峰山的名号会先作犹豫。
“这位公子,行程尚远,如不嫌弃,不妨一起入座?”
听到白衣青年相请,赵惊鸥微微一笑,也不矫情,在他想来,自己终究是“本地人”,不怕承情:“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叨扰。”
“三位是打岭南来的吧?”赵惊鸥落座后就不再客气,很自来熟,像个常在江湖行走的豪客。
燕来微笑点头:“公子好眼力,在下宁采臣,苍州人,这两位是宁某的世交好友,杨未游,高千漠。”
未羊和小方的名字自然都是杜撰的,三人也做了易容,如果不是非常熟识的人,很难认出。
“青峰山赵惊鸥,失敬失敬。”
“原来是赵兄,久仰久仰。”
一番客套完毕,赵惊鸥端起了“本地人”的做派:“方才在外面听三位谈到些近日事,赵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来心底呵呵声笑,你想讲就讲吧,谁拦你了。
见三人没表示,赵惊鸥也就一本正经地道:“赵某的话或许不中听,却是真心诚意,虽说薛氏一族已不在江北,但这里毕竟是他们经营了数百年的地盘,几位还是少议论为妙,毕竟江湖中最多好管闲事之辈,落在有心人耳朵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话倒确实是有心了,想来也是因为借坐了人家的船,还一番提醒。
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