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炽看她将收上来的文书一张张看了一遍,就道:“看出了什么?”
“我也不太肯定,我就跟你说说我的判断。”张昭华道:“这文书字迹清秀,语言流畅,定是个读书人所书,这是没错的了。只是你看这字迹潦草,好几处墨迹氤氲,乃是匆匆写就,而且几十份文书,都是这么一个笔迹。”
“这能说明什么呢?”高燧也大感兴趣,凑了过来。
张昭华不自在地缩了一下,不过很快道:“你们看这几处墨迹,是未干的时候就折叠起来的,他甚至没有一息的时间晾干墨迹,所以他在写就文书的时候,时间一定紧张,所以这个人也许并不是南军内应,若是内应,他应该提前知晓南军作战计划,会有充足的时间策应一场叛变,而不是在前一天晚上才鼓动崇仁门的百姓。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苦思冥想才想出这么个计划,才刚赋予实施。这个暂且存疑,不过同一个笔迹说明是一个人写的,没有人帮他。仁寿坊有民户一千三百人,他至少要写五六百份文书,这可是个不小的工作量,他要是有同伙,可以帮着一起抄写,好歹分担工作量,但是并没有。”
“嫂嫂,”高燧道:“也有可能几个人之中,只有一个读书识字的,只能教他抄写。”
张昭华点头道:“这是一种可能,所以我说不能十分肯定,但是在我的推断里,这场叛乱是一个人策划的,而且是临时起意,他不是南军的内应,但是一定和南方有关,他原先按兵不动,是寄希望于李景隆,然而李景隆却令他失望,所以他自己筹划了一场城中的叛乱。同时他很有智略,知道崇仁门是贫民聚集地,这些贫民人心薄弱,既能以死畏之,也能以利诱之,所以选择在崇仁门下手。”
说到这里,张昭华不由得顿了一下。她原先看史书,发现战争中开门纳降的大都是城中的大户,因为这些人要图全财产,不肯玉石俱焚,而能全忠孝节义与城共存亡的,却是升斗小民。她一直都很引以为戒,对北平城里的大户,她还专门取了富民籍册出来,一个个标记了,让高炽分兵出来日夜监视。
结果这些大户没有丝毫动静,甚至还为守军捐献了一些物资,最先叛乱的却成了平民。她由此忽然知道,史固可鉴,却不能尽信之,实际情况还要以实际为主,她这么一想的时候不由得又乐了,因为自古地方藩王作乱,几乎没有功成的,要是燕王以史为鉴,那还打什么呢?
“这个人是个隐患,他聪明胆大,智算过人,一定要把他捉住了,”张昭华道:“先排查城中的南人,不管是客居、是行商还是游玩来的,都要监管起来,李景隆攻城日急,他一定还会露出马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