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华记得他在应天,听到刘本展要授课,就兴奋地奔出去,鞋子也来不及穿的模样。【】她之前有这样的想法,人的社会是有阶级的,而处在越上层的人,就越有对下层的生杀大权,这就是她拼命改换阶层的原因,她当初是为了救张麒和张升的命,她也的确是成功了。可是她如今发现,即使位于这样的阶层之中,也有想救却救不了的人。
她走过去,握住高炽的手,他好像从梦中醒来了一样,将那一点怅惘之色掩藏去了。
“这是皇帝指名道姓给你的文书,”张昭华道:“你怎么不看?”
“看什么呢,”高炽长吁一口气:“是谴责我,还是追忆以前共读的时光?无论哪一条,我都没办法回应他。”
张昭华也叹了口气,她伸手去拿桌上的盒子,然而当她碰到这东西的花纹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种冰凉,从她的指尖蔓延而上,她不由得将指尖缩了回来。
“这东西里面,”张昭华不由自主地狐疑道;“不会有机关毒药之类的东西吧?”
高炽居然被她逗得咧嘴笑了一下:“那你就打开看看。”
张昭华咂摸了一会儿,忽然道:“这张安奉诏而来,而这诏书是建文写给你的,他是跟父王没话说了吗?然后把劝说父王的那一套,又要原封不动地说给你听?希望你和父王不一样,能听得进去?”
高炽就摇头道:“我和父亲一体,他说不动父亲,自然也说不动我。”
张昭华就怔愣了一下,喃喃道:“对啊,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能说得动你,能怎么说呢,怎么说都是白搭,要是威胁,还不知道是谁威胁谁呢;要是劝诱,他能给你什么呢?难不成还能将你封为王不成?”
张昭华玩笑地说着,却见高炽神色渐渐凝聚起来,道:“他也许真的会许诺我,只要我投降,就让我做燕王。”
张昭华倒吸一口气,“怪不得他会趁着父亲不在,专门写给你这个文书。那这东西就不必看了,咱们直接烧掉罢。”
她起身要叫王安进来,却被高炽抓住了袖子,道:“烧掉——父王若是回来,知道北平来了使者,送上的文书却被我给烧掉了,这要如何解释,有理却也说不清了。”
张昭华悚然一惊,道:“那就拘留使者,这文书也不拆开看,就等父亲回来,一并交上去就行了。”
高炽点头刚要说话,却忽然从鼻中滚落出一滴血来,吓得张昭华喊了医正来诊脉,以为他又喝了鹿血酒——结果忙活半天,说是单纯就是鼻腔干裂的原因,才算让张昭华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她这边送走医正,一转头却没看到高炽了,她记得刚才高炽还躺在床上呢,走出去才看到椿哥儿这小魔星硬拉着高炽看他刚才掏的蚂蚁洞,而高炽一手捂着鼻子,鼻血还没有止住,仍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
“这是什么,”高炽问道:“这是蚂蚁,是不是?”
“兵,兵,”椿哥儿欢叫着:“我的兵!”
他说着忽然跳起来,蹦跶着踩来踩去,高炽见状不由得道:“你不是说这是你的兵吗?你怎么杀了它们呢?”
“我没叫、它们、往这儿来,”椿哥儿脚下踩着蚂蚁,还碾了碾:“不听话!”
他又拉着高炽趋近蚂蚁洞,高炽被他拽得猛了,也没有看到头前面的树杈,“砰”地一声撞上了。
张昭华忍无可忍,上去一把提起了椿哥儿的领子,看着他手脚在半空中扑腾,正要扒了他裤子揍一顿,就看见高炽的目光,她不由得顿了一下。这一下却叫椿哥儿猛地向前一窜,连滚带爬地溜掉了。
“看你额头,碰出血了!”张昭华掏出帕子给他擦了几下,道:“还不让我打他,世上哪儿有这么顽劣的孩子!”
高炽把头仰起来,慢慢踱进屋里:“你不是说你那二哥,小时候更顽劣些,几乎无药可救了吗?如今还不是出息地很!”
“那倒是,不过他也是被打出来的,小时候我娘打他,”张昭华道:“光是鸡毛掸子就打坏了不知道多少个,这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咱们椿哥儿也是上房揭瓦,你却不叫我打他,将来肆无忌惮起来,我们到哪儿享后福去呢!不被他气死就是轻的了!”
“我看椿哥儿是个好孩子,只是在你面前顽劣一点,”高炽道:“小时候皮一些,长大读书了,不就好了么?”
张昭华猛然意识到椿哥儿已经三岁了,是该开蒙了,古代人有读书条件的话,是一定会让孩子尽早开蒙的,高炽今儿说这话,应该就是打算叫椿哥儿读书了。
“你准备请谁给他开蒙?”张昭华问他。
“这还是要父王决定,”高炽又往鼻子里塞了一团棉花,道:“应该是纪善所的几位师傅们,他们的学问都很好,哪一个教他,都绰绰有余了。这事儿也不急,总要等到今冬用兵见分晓之后,我看钱嬷嬷现在不是在教他方块字吗?”
“他是当个游戏在玩呢,”张昭华道:“根本坐不住半个时辰,屁股底下就跟架了一把火似的。这样不行,我要拘一拘他的性子,每天教他捉笔描红!”
而另一头,得知朝廷使者送书给世子消息的黄俨,急匆匆地回禀高燧:“朝廷派了锦衣卫千户前来,单独给世子一份诏纸,世子收下了。”
高燧抬起头来,眼中露出兴味的光来:“单独——建文为什么会单独给大兄诏纸,黄俨,你觉得为什么?”
“奴婢愚见,”黄俨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