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燕王命都指挥吴庸集合高邮、通州、泰州的民船二百只于瓜州,命内官狗儿、领都指挥华聚为前哨,进至浦子口。
浦子口与京城隔江相对,大将盛庸在浦子口迎战燕军,高资港在长江南岸,与江北瓜洲渡相对。燕王大兵集中在瓜洲,而盛庸在高资港严阵待敌。官军在这里设防严密,燕兵遭到激烈的抵抗。
炮火耀眼,一条江上,全是炮火乱哄哄的声音。头顶往来许许多多巨大的铁块,崩裂开来,又纷纷跌下。船上的炮弹向四面八方投射出青灰色的光芒。一条大江在摇晃、下沉、融解,无限广大的空间如同钱塘江大潮来临时候一样地抖动。河上蹿起新的火苗,四下蔓延,越烧越旺。吐出更多的火舌,渐渐蔓延到大江两岸。
随着轰隆一声,一条小船就炸开了,大片的甲板从浓烟弥漫的空中坠落,带着熊熊的火光像一支蜡烛似的燃烧着,兜了几个圈子,像旋风一样向空中卷去,船上的人翻滚着掉入水中。
“殿下,”李远道:“咱们快撑不住了!”
炮火横飞,一排排开花弹好象没有底脚的火山一样,炮弹爆炸的黑色烟火越来越紧地扫荡着大地,而燕王站在江边,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战局,终于,李远听到了燕王的示意:“发信号弹,通知施进卿船队,开过来!”
李远如释重负,急忙挥旗打出信号弹,不一会儿,就看到南军背后出现的上千艘巨船的身影了。
“背后,背后——”南军相继回头,看到这样忽然冒出来的巨船,而这些船上居然打出的是燕军的旗号,不由得惊恐莫名。
“杀呀!”高煦身先士卒跳上南军的船只,抽刀刺死了两个猝不及防的南军:“尔等快快投降!燕王说了,投降不杀!”
都督佥事陈瑄赶过来,抓住一个士卒道:“你们盛都督呢!”
“都督在那艘船上,”这人指着前方一艘战船道:“奋勇杀敌呢!”
陈瑄一松手将人扔下,大骂道:“杀个屁的敌!燕兵大举过江,大势已成,还拦得住吗!尔等要想不死,就赶快随我投降,顺天应人,否则将会被杀得一个不剩!”
陈瑄如此鼓动,跟在他身后的众军士都面面相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刀剑,竟真的跟着他投奔了燕军。
“陈瑄降了!都督佥事,防江总兵陈瑄已经投降燕王!”高煦令军士大喊:“尔等速速投降,免遭兵刃!”
盛庸所在的官船刚刚被燕军发过来的炮弹击中,亲兵护送他逃到另一艘船上,还没有喘息一口气,就听见燕军欢呼动地,一听居然是说陈瑄降了!盛庸大怒,一刀劈在甲板上:“陈瑄误国!罪该万死!”
“都督,”亲兵指着身后的千艘巨船,“两面夹击,该怎么办?”
“怕什么!”盛庸虽然不知道燕王是从哪儿弄来了这么多艘船,但是他很快发现这些船上,并没有大炮,倒更像是民船和粮船:“这些船没有炮!你看不到吗!”
这些船是没有炮,但是非常具有压迫性,一直压着盛庸的船只往北而行。盛庸却不能指挥船只来打他们,因为前方是燕军猛烈的炮火。
水面上尸骸狼藉,在炸毁的残片四处漂浮着,受伤者被压在下面,呻吟惨号。炸死者血肉模糊,肢体残缺,熊熊的火光将水天照映地有如烈火地狱一般。
兵部右侍郎陈植赶到江上,见到火光冲天,燕军已经临近长江之南,而遥呼“盛庸、陈瑄已降”,不由得一阵晕眩。他回头看到所有的士卒,都面露惊惶,没有一个敢再登船的,不由得厉声疾呼道:“方今汉室陵迟,纲维弛绝,而燕王豺狼野心,潜藏祸谋,乃欲摧挠栋梁,除灭忠正,专为袅雄。尔等长戟百万,巨船千艘,国家豢养汝等,正为今日,难道不效死以报!”
将士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陈植发现这群目不识丁的人,听不懂他这样一番话,就道:“舍身报国的时刻已经来临,尔等不要负了天子的期望!”
“大人,”这队伍中有个声音,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燕王之势,已经不可阻挡,大人何必驱使我们,必要我们葬身水底呢!”
都督金甲早有投降之心,倡言燕兵不可抗,不如缴械迎降。而陈植立刻严厉斥责,说他是奸臣二心,他恼羞成怒,忽然跳起来,一刀砍断了陈植的脖子。
“将士们,”金甲提着陈植的头颅,这头颅上的一双眼睛依然大大地睁着:“早早归顺燕王,保全性命,保全家人!”
自从陈瑄率众投降之后,长江天堑已经不能阻挡燕军了,剩下的人立刻跟随金甲,不再抵抗。
燕军乘胜渡江,舳舻相街,旌旗蔽空,戈矛曜日,金鼓之声震天动地。千万艘战船横穿江面,如履平地,鼓噪登岸,无人抵抗,官军士兵纷纷抛掉武器解甲投降。
京师危如累卵,建文帝派诸王相继劝说,许割地以和,然而燕军攻势势如破竹,一路下龙潭,来到了金川门外。
金川门是京师西北部一座城门,奉命守卫的是曹国公李景隆和谷王朱橞,两人早已暗通款曲,决心抛弃建文帝,投靠燕王,所以燕王攻到金川门,根本没有遇到一兵一卒的抵抗。
自此,京师不守,大内之中,忽然起了一把冲天大火,燕军从火中,拖出了一具尸体,经辨认是皇后马氏的尸骸——
“找,”燕王听到宫中找不到建文帝,顿时发怒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燕军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