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华一路慢慢走到坤宁宫里,给停立在正殿中的徐皇后梓宫拂了拂尘,然后点了香,默默坐到这香燃尽了,才悄然退出来,朝永宁宫的方向走去。
永宁宫里,住着一位王敬妃,她是永乐五年的大选出身,因为徐皇后喜欢她的温柔贤惠,在她还是秀女的时候,就常常召她陪伴,所以她是那一届里封号最高的了。
“敬妃娘娘。”张昭华行了个家人礼。
王敬妃急忙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太子妃不要拘礼,快坐。”
张昭华并没有拘礼,她对王敬妃的感觉是亲切的,徐皇后挑了一个很好的人,让她陪伴皇帝。
张昭华坐着正想着要说什么,忽然听到清脆悦耳的声音——一会儿“唧唧唧”,一会儿又“嘟嘟嘟”,不一会儿又变成了“口瞿口瞿口瞿”与“叮—口瞿,叮—口瞿”。
“赵王殿下送来的蛐蛐儿,”王敬妃叫人把竹筒提过来看,两只黑油油的蛐蛐蹲伏在里面,虽然是一公一母,但是显然这个公的不是个好脾气,竟然把另一只母蛐蛐驱赶到竹筒最外侧,她就伸手将公的轻轻拂到了一边:“说是声音能听到冬天呢。”
“过了冬,精气神都没了,这应该是他斗败下来的蛐蛐。”张昭华道:“您看它一直窜跳着,是上过战场的样子。”
赵王别出心裁地给宫里每个妃子昭仪婕妤美人都送了蛐蛐,几乎每个人都还了礼,只是礼物有轻有重,比如王敬妃回了香炉两个、熏香球一对,而康昭仪就回了珍珠一斗,据说是东海珍珠,皇上给她新赐的。
康昭仪就是康嬅,到底还是教她中选了,不过她的位分并不高,几个嬷嬷私底下说原以为她会是妃位呢。
“寿哥儿呢,”王敬妃问道:“没有把他带来吗?”
“他刚刚又睡着了,”张昭华就道:“我就没带。”
寿哥儿是张昭华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脸上,终于可以看到高炽和她自己的影子了,只是他是个懒怠的,反应慢地很,在襁褓中的时候,拨浪鼓在他头顶摇晃许久,也不见他伸手碰一下,总是一副呆的模样,这模样跟高煦的次子安哥儿就是鲜明的对比,因为李氏生出来的安哥儿十分欢跃。
宫人端了几样吃食过来,新烧的五彩碟子上有堆成小山似的奶酥,王敬妃就道:“我是苏州人,以前还从来没吃过这奶酥,***也喝得少,里头非要加了杏仁才能喝得下去。到了宫里才知道,许多吃食,都是**做的,他们做的好,没有一点膻味,我如今都能吃得下去。”
“北地受了金元影响,羊奶、牛奶喝得多,”张昭华道:“**味道也好,跟羊肉一样不膻,这些羊也是专门从通州运过来的,产奶的羊。”
王敬妃努力适应着宫廷的生活,然而她江南人的喜好还是不会抹去的——因为其余碟子之中,都是梅干、杏脯、金丝蜜枣、姜糖片、八珍梅、甘草、焦糖金桔、九制陈皮,张昭华看着看着,也叹了口气。
王敬妃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佳,因为太子殿下在吃食上,似乎开始了节制的行为。
这起源于仁孝皇后的小祥之上,太子高炽不经意地摔了一跤,然而皇帝似乎很不高兴,觉得他失了仪态,不知怎么,以前从来不说高炽胖,这次皇帝却指着太子骂了一通,说他骑射也不行,兔儿山阅武也像个摆设,让他反省自己为什么这么胖——这个问题相当没有头脑,高炽是一直胖,他本身并不存在饮食上的问题,他一直都吃的清淡,肥肉油腻都不吃,只是减不下去。
但是因为皇帝这样明确地表达了不满,高炽只能勒紧裤腰带,再吃得少一些了。早上的时候,张昭华就见他盯着一个枣泥小馒头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伸筷子。
他吃得不香,张昭华也看着难受,叫他出去跑步,跑是跑了,可是不一会儿就饿得满头虚汗,坐在文华殿之中,居然第一次被扶了出去。
张昭华道:“父皇想要一夕之间,太子就能瘦下来变个模样,也是不可能了。”
“皇爷是爱深而责愈切,”王敬妃不由得道:“希望太子面面都十全十美,天下父母心,都是值得体谅的啊。”
张昭华心里好受了一点,她好一些话也只能对着王敬妃说了,以前还有韦氏,现在住不在一处了,也因为朝中的夺嫡暗流,使得她不能再如往常一般,说笑无忌了。
特别是最近,皇上把天策卫给了高煦,这虽然是高煦自己求的,但是皇帝最后还是给了,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当年太祖下集庆路为吴王的时候,罢诸翼统军元帅,置武德、龙骧、豹韬、飞熊、威武、广武、兴武、英武、鹰扬、骁骑、神武、雄武、凤翔、天策、振武、宣武、羽林十七卫亲军指
挥使司。
天策卫是前军都督府本府所属卫,是侍卫上直亲军,是皇帝的侍从亲军,有一万七千人的兵力,都是精兵,加上高煦作为汉王本身所有的两队护卫,他应该是有了三万至四万人的兵马,这也就算了,主要是“天策”这个名字,叫张昭华心中猜疑。
唐武德四年,秦王李世民在虎牢之战中连破夏王窦建德、郑王王世充两大割据势力,并俘获二人至都长安,为唐王朝统一了中国北方。李渊认为李世民已经位列秦王、太尉兼尚书令,封无可封,且已有的官职无法彰显其荣耀,而特封他为天策上将,置天策府。天策府是武官官府之,在十四卫府之上;天策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