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华虽然日夜警敏,但是仍然没想到,很快就有事情找上了她的头上。
有一日起来梳妆的时候,张昭华就听见牛氏大呼小叫起来,说自己有一支银钗不见了,她娘趴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搜了一遍没有,就说一定是有人盗去了。牛氏神气起来,堵着张昭华吕氏田氏三人不让出门,说定是她们其中的一个做了贼,必要让她们把自己的箱奁打开让她看。
吕氏和田氏拗不过她,只好将自己的箱奁打开让她看,只后牛氏又让张昭华打开她的官皮箱,张昭华冷眼看了许久,如果不知道牛氏是针对她,那她也不必参选了。
她自忖平日里虽没有奉承牛氏,但是也没有将不喜欢的情绪表露出来,更没有说跟她勾心斗角算计陷害什么的,反而是牛氏在背后中伤过自己——
这事儿算起来也是七八天前的事儿了,张昭华偶然听到闲言碎语,说有“履”字房的一个河南来的淑女,小解的声音很大,特别是晚上坐在恭桶上,那声音能把其他淑女吵醒。
“履”字房就是张昭华住的房间,籍贯是河南的淑女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这条流言明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直把她气得眼前发昏,不知道是谁编造出这样无耻的谎言来,还散布了这么久,张昭华这些日子也交了一些朋友,听到这流言都对她敬而远之了。
张昭华想了一下,此时大家虽然都是竞争的关系,但是在局面不清晰的情况下,还没有构成直接和切身的利害关系。张昭华来到诸王馆,容色不是最好的,才情也还没有显露,平日里小心谨慎,说话也思量再三,从没有得罪过人,没道理会遭到这样的陷害,除非当真是不想让自己好过,才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侮辱自己。而且听这个消息,必是与自己处在同一个屋子的人,才能让人有理由相信是真的听到了“晚上出恭时候发出很大的小解的声音”。
田氏是张昭华第一个排除的,她也观察了许久了,田氏确实是胆小如鼠的性子,也不爱说话,人多的地方是能不去就不去,常常闷言闷语地躲在屋子里,连牛氏都不稀地搭理她。
吕氏的可能倒也不大,因为张昭华和她算是处得来,两人做什么也都一起去,少有分开的时候。吕氏性格不错,虽然没有读过书,眼界不大,但是道理是知道的,也因为是农村出身,和张昭华也有许多共同语言,这么些天她就没从吕氏的嘴里听到她说一句别人的不好,连牛氏这么样的人她也能忍得下去,最多是笑说了一句牛氏像她村里王大户的婆娘,一张嘴巴就是厉害罢了。
最有嫌疑的就是牛氏,张昭华是打心眼里怀疑这个女人作妖。关于自己的流言她一时捉不到源头了,但是她确确实实听到牛氏嘻嘻哈哈地传播另一个关于吕氏的传言,说吕氏不爱洗头,偷偷攒了好几瓶头油,等着以后若是选不上就全都带回去用呢。
吕氏没有不爱洗头,也没有偷偷攒头油,这一点张昭华门清。牛氏在她眼前编排别人的谎话,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在流言是一阵风来一阵风去的,今天淑女们三五成堆地一齐议论这个,明日就换了议论对象,交谈其他人去了。即使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张昭华依旧非常痛恨牛氏这种嚼舌根的品行。
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张昭华还没跟她算账,她倒先发难起来,逼着要打开自己的官皮箱给她看。张昭华自然不会顺她的意,“这箱子里是我自己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你看?”
牛氏撒起泼来,叫嚷道:“我丢了东西,她们的箱箧都让我瞧了,没有我丢的那样东西;你的偏不与我瞧,你不是心虚是什么,就是你偷了我的东西!我要叫嬷嬷来,让她们管教你!”
张昭华不依,牛氏也不饶,等嬷嬷们闻讯赶来,已经吵到了连吕氏和田氏都差点拖不住她们俩的地步了。
“吵吵什么!成何体统,”一个年高德劭的老嬷嬷呵斥道“这里是诸王馆,不是你们家里,由得你们撒赖!”
牛氏就哭哭啼啼添油加醋地说自己丢了东西,说确定张昭华就是偷手,她母亲就在一旁附和,说张昭华不肯开箱子的形状。
那嬷嬷就让张昭华把她的官皮箱打开。
张昭华就取下来腰间挂着的小黄铜钥匙下来,打开了自己的箱子。这里头金钗银簪十好几根,那嬷嬷就问有哪一根是牛氏丢的。
果然如张昭华所料,牛氏犹疑着挑了一根银镀金嵌珍珠蝴蝶簪,说这就是她丢的那一根。嬷嬷便转过头来严肃地盯着张昭华,问她还有没有什么解释。张昭华还没说话,王氏十分愤怒了,道:“这是俺们家哥儿走道浙西,寻的工匠给做的,这上面还有印记——”
这话说出来牛氏也笑了,道:“就是啊,这印记可写着牛字呢。”
看来牛氏也聪明着呢,挑了一个刻了印记为“牛”的钗子出来——这时候打造珠宝的工匠,一般会在首饰上刻上自己的标识;但也有应要求刻上买家名字的,谁买就刻谁的名字,防止丢失。
“牛”不是牛氏的那个牛,而是打造这枚簪子的人姓牛,但是显然嬷嬷们都认为这是牛氏的东西了,张昭华就道:“这是我的东西,我有凭证。”
“你有何凭证?”牛氏尖叫起来。
“我这箱子里的东西,”张昭华慢条斯理道:“一样一样清点过,写了单子出来,在进馆子的第一天,登记户籍的时候,就请女史大人一并随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