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泌阳县的第一季庄稼要成熟了。
泌阳县尚且属于北方地界,因而,一年也是种两季庄稼,第一季二月时开种,七月左右丰收,这一季种的主要是小麦。
眼下到了收货的时节,走在田野上,随处可见金黄色的麦浪,随着清风吹拂摇曳来去。
这是个丰收的时节,百姓自然喜不自禁,然而,想到往年出现的景况,泌阳县的百姓心里更多的却是烦忧和惊慌。
至于原因,宁熹光也是知道的,因而,现在也很烦恼。
她和傅斯言说,“那些劫匪真的会来抢粮么?光天化日之下,就那么胆大妄为,还真是没王法了。”
小翠站在旁边斟茶倒水,并不敢插嘴,然而,这并不阻碍她附和姑娘的话一样,一下下点头。
傅斯言放下手中茶盏,回道:“泌阳县的公文记事你也看了,这事情确定无误。”
宁熹光心有戚戚,“我还以为这是前任县令为了填腰包,和那些土匪商量后演的戏呢。”
“都有可能。不过,还是要以防万一,提前做好防范。”
宁熹光点头,“那你们现在想好策略了么?”
傅斯言微颔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傅斯言向来言出必行,既然意识到那些土匪的威胁性,私下里自然要有所动作。
然而,他在泌阳县当官的时间毕竟还短,虽然笼络了民心——百姓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更甚至说,看清了他的爱民之心,都对他崇敬爱戴,只要他一发话,他们全部义无反顾的行动,只是,因为有河对岸的土匪们一直捣乱,渡河要用到的小船,至今为止还没有打好。
是的,土匪所占据的猪牙山与泌阳县实际上是隔了一条小河相望的。可以说,要从泌阳北上,通过小河是最快的捷径,而猪牙山,就在河对岸。
傅斯言想要打猪牙山的土匪们一个措手不及,首先想到的,便是渡河过去突袭,只是,这个方法似乎并不怎么奏效,因为他们当天伐好树木打磨好,当天晚上,这些木板子就全部化为了灰烬。
为此,百姓们的信心被大大打击了。
原本,他们都是没有血性的平头百姓,被县令欺压,被土匪抢掠,也都忍下了,这样的日子若继续下去,也不是不能过,然而,新县令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曙光。他们愿意为之抛头颅洒热血,只要能将猪牙山的土匪杀光,让儿孙欢欢喜喜、无忧无虑的长大,把脑袋别裤腰带上拼一把也不是不行,可如今看来,这猪牙山的土匪在县里安插了不少奸细,他们的工作才刚开始,就被毁于一旦,这说明那些人一直监视着他们呢。
不少人都退缩了,为此,傅斯言也没说什么,还是一如既往的每天安排手下,去山里伐木。
奶娘见状,整天唉声叹气,一会儿骂那些土匪丧尽天良,迟早有一日要遭报应,一会儿又骂百姓们不知好歹,少爷这么苦心孤诣,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们好?一会儿又慨叹,少爷就是死心眼,这条奇袭的路明显是不通啊,不仅没渡河的小船,甚至连民心都要涣散了,少爷还死犟着不松口,每天安排人做这些无用功,当真是白做工啊。
奶娘急的上火,嘴里都冒泡了,宁熹光看得不忍,可话到嘴边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奶娘都能考虑到的问题,傅斯言又怎么会考虑不到?他那么聪明的人,向来是走一步看十步,今天把年后的事情都能考虑到,又如何会出这么大的疏漏,做这样无用的事情?
他啊,摆在明面上的东西都是给人看的,真正致命的东西,他根本没拿出来示人,都让王谦几个小子暗暗准备着呢。
然而,即便知道了实情,她依旧不能对奶娘提点,想到此,宁熹光脸色有些不对,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也不怎么美妙啊,说实话,她感觉挺憋得慌的。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不久了。
就在宁熹光默默掰着指头算日子中,泌阳县的造船工程还是磕磕绊绊的进行着。
半月后的一天夜里,宁熹光正睡得熟,就感觉到身边人轻微的动静。她霎时就醒了,看向正在穿衣的傅斯言,“你做什么去?”
“吵醒你了?”傅斯言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安抚,“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我定好了时间,让王谦把附近几个村的壮丁都召集过来,今晚准备突袭。”
宁熹光最后一点朦胧的睡意也不翼而飞了,她眼睛瞪大,一把握住傅斯言的手,“今天晚上突袭?会不会太赶了点?”
“赶早不赶晚。再拖下去,百姓连最后一点戾气都要被抹平了。”傅斯言将她一缕黑发别在耳后,“我就走了,你躺下再睡会儿。听话,闭眼休息,等你第二天醒来,我就回来了。”
因时间赶得紧,傅斯言没有多安慰她,便匆匆离开了。
而被留下的宁熹光,却双目清明的看着头顶绣着缠枝云纹的青色帷帐,睡不着觉。
她来回翻了两个滚,最后郁闷的叹了口气,握着拳头在枕头上捶了两下。
傅斯言这人真是,晚上有这么重要的事儿要办,他竟还有闲心睡觉?睡觉也就睡吧,干么非得跑到她房里睡?结果他半夜起来,闹的她一心记挂着他,那里还睡得着?
哼,这人就是故意的。
宁熹光咬着被角,暗暗的将傅斯言骂了一顿。
自从来到泌阳县后,她和傅斯言就彻底的分房睡了。
一来是奶娘看的紧,坚决不再睁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