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珩一时心乱如麻,在床上也躺不踏实。她借口在家独睡惯了,让本打算在旁边守夜的淳钧回自己的卧房睡去,夜里口渴,下床倒水,便见月光透过小轩窗照在绣着挥扇仕女图的屏风上,为那丰美的仕女凭空添了几分仙气。仕女旁边作诗云:“秋来纨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伤。请把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
祝青珩不禁寻思:大都谁不逐炎凉?是了,为什么凌侯爷要坚持这门婚事呢?她祝青珩有什么值得对方贪图的?是凌侯爷真的和祝溪岩交情深厚愿意拂照自己这个孤女,并且凌玠恐怕活不长,没什么高门贵女愿意嫁给他。还是他真的是个正人君子,哪怕世上再无旁人知道这门婚事,也愿意遵守约定。抑或还是有甚么别的原因。
祝青珩本不该这样恶意猜测对方,只是自从灭门以后,她遭遇的件件事都透着诡异,让她不得不往深里想。她点燃烛台,将那四封信又读了一遍,终究无解。叹了口气,推开窗户,便见天边明月高挂,喃喃道:“此月非彼月,红日不夺辉。水晶宫白芒潭,生死人肉白骨。那溟海里的,究竟是什么月呢?”
祝青珩又回床上躺倒,夜半三更,房间里一声推开窗户的清响,她坐起身笑道:“有门你不走,偏要跳窗。”
那人猫儿一般轻巧的落在地上,径自走到案边,倒了杯水,自顾自饮了,才道:“门有门的好,窗户也有窗户的乐趣。”月光下,那剑眉星目的英俊脸庞,不是洛川是谁?
祝青珩跳下床,坐在他对面,说道:“跳窗户大侠,小女子有一肚子烦心事,还请大侠帮忙分析。”
洛川叹道:“你半夜叫我来,总不是为了请我喝酒的。”
祝青珩道:“真是酒鬼。”微笑道,“你觉得凌侯爷怎么样?”
洛川笑道:“哦,这么早就打听你婆家如何了?”
祝青珩道:“呸,谁跟你玩笑。这桩婚事透着古怪,我从前从未听过有这一茬,也从未见过这家人。”
洛川道:“我从前倒听说过凌侯爷这名字。”
祝青珩道:“怎么说?”
洛川道:“有人说:‘凌公忧国家之危败,愍百姓之苦毒,率兵为天下诛西贼,功高而德广,可谓无二矣。’”
祝青珩点头道:“凌侯爷驱匈奴、平西域,确实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
洛川道:“我还听说他急公好义,爱结交修士,自己本身也修为颇高,但无人知其师承何处。”
祝青珩道:“不错,他的师承就和……就和凌公子生下就有寒毒这事一样神秘。”
洛川继续道:“今日所见,也觉得他气度非凡,豪爽重承诺,修为要在我之上。”
祝青苦笑道:“不错。我挑不出他一点毛病。”
洛川道:“那你是忧心凌公子命不长久?无象大师佛法精深,他既然收凌公子为徒,闭口禅对凌公子寒毒应该也是有效的。”
祝青珩缓缓摇头道:“我不知道……当日我爹爹曾说起过这事,他说除了炼日珠,恐怕再无能中和凌公子寒毒的东西。也许,也许闭口禅能封住凌公子寒毒一辈子,这样……这样我心里还轻快点。”她抽了抽鼻子,又道,“今日凌侯爷把他和我爹爹书信送过来,我看了,发现他们在合谋找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还有这婚事,是凌侯爷先提出,然后我爹爹就应了。我看到了,心里难过的很。总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筹码,随便就被人推到了桌子另一边似的。明明爹爹生前是疼我的,怎么会这么待我呢?我疑心爹爹是佯装答应来稳住凌侯爷的心,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我自己骗自己。”
洛川没有说话。他紧紧握住祝青珩的手。那么用力,祝青珩的手也被握的生疼,可是她不愿甩开。
洛川道:“你若想哭便痛痛快快哭一场吧,这幅勉强的模样可真丑。”微微一笑,“我的衣袖可以借你擦眼泪,鼻涕就算了。”
祝青珩眼中含泪,却笑道:“哼,那么脏,谁用它擦。我不会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洛川有些想笑,却见她神情果真变的坚毅起来,“祝家也许就我一人了,我怎么能哭。”
洛川的目光变得温柔而充满怜惜,柔声道:“至少你现在是两个人。”
祝青珩用力点头。
祝青珩便将自己的来历、先前的遭遇统统告诉洛川,又将那四封书信拿给他看。洛川看完,叹了口气道:“魔门失其宝物,天下共逐之。”
祝青珩道:“你是说,我爹爹他们图谋的是……那四样中的东西?是炼日珠?”
洛川道:“不错。这第二封信,那韩宗元是个别名,真名叫柳玉,正是魔门第一任炼日珠的持有者。韩宗元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很少,只有魔门和阎门里几个人知道,不知道你爹是怎么知道的。”
祝青珩奇道:“那你怎么知道的?”
洛川笑嘻嘻道:“我曾经进魔门偷过东西,偷看见的。”
祝青珩翻了个白眼。
洛川继续道:“第三封信是说溟海的。明月珠究竟是什么来历一直众说纷纭,毕竟它第一次面世就是被人献给秦皇。说它来自溟海的也不是没有。不过关键是,世人皆知明月珠可以吸收万物,却不知道它还有个功效,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只是世人皆不得其法,史上只记载过一个人成功复活了自己妻子,但时间太遥远,也没记载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为什么没有流传下方法。久而久之世上知道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