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李治的寝殿中。
李治头枕着宫女的大腿,唉声叹气地躺在榻上。
他的风眩症又犯了。
此刻,他正双目紧闭眉头深锁,让宫女为他按摩头部。
李治一向温和,即使在病中,也很少对郑国夫人的宫人发脾气。
但郑国夫人走后,他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似乎看什么都不顺眼了。
可怜的宫人小心翼翼地,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李治还是各种不满意。
他的头在宫人的腿上动来动去的,总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按这里,不是这里。对,这里。不对不对,不是这里。”李治用手在头上胡乱地指点着。
宫人眼泪都快出来了,也没弄明白到底应该按摩哪里。
“轻一点。这么轻,是在按摩吗?重一点。哎哟,太重了。”
“你的手怎么一点力道都没有?”李治没耐心了,甩开宫人的手,翻身坐了起来,生气地道,“按了这半天,一点作用都没有,我的头反倒越来越痛,也越来越晕了。”
宫人吓得跪直了身子。
李治支着额头,沉默了半日,又道:“你不是一直跟着顺娘的吗?顺娘当日是怎么按摩的?看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儿都没学会?真是......太没眼色了。你这样的人,也就顺娘能容得了你。早知道,当初就让你陪着顺娘去昭陵了。”
“早知道......”李治的声音突然哽住了。
宫人不敢说话。
李治抬起眼,很不高兴地扫了那宫人一眼。
“原看着你与顺娘有两分相似,才留下了你。哪知道,不会按摩也就罢了,你这腿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硬得跟木头似的?”
李治捶着自己的头:“头都给你硌痛了。”
见宫人依然不吭声,李治更怒了:“顺娘身边,怎会有你这等蠢笨之人?怪不得她想出宫,大约是见了你心烦吧?”
宫人的头都快要垂到地上了,心里只是后悔,早知道,就该去为夫人守陵,胜过在这宫中担惊受怕。
“大家!”武后携着公主,后面跟着明崇俨,缓缓地走了进来,“大家万金之躯,何必跟一个小宫人动怒?”
她望向仍长跪在一边的宫女,嘴一抿:“往日大家总说,姊姊宫里的人,最是聪明伶俐,怎么,如今倒嫌起她们蠢笨起来?”
李治哼了一声:“连按摩都做不好,留她何用?”
“我知道大家是心情不顺,别难为人家了。”武后对那宫女挥手道,“你退下吧。”
宫女谢了武后,又谢了李治,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慢慢退了出去。一出了殿门,拍了拍胸口,提着裙子便跑了起来。
李治斜眼看着武后,碍于公主在,不好说什么,只似笑非笑道:“对一个小宫女尚且如此,怪道天下人都说皇后贤良。只是我却不解,你倒说说,她做不好事情,难道不该罚?我怎么就为难她了?”
武后淡笑道:“姊姊生前是怎么伺候大家的,大家不清楚,我却看得明明白白。在姊姊眼里,这宫中,就只有她会照顾大家,配照顾大家,换了旁的人,便是我,她也不放心,更别说她身边的小宫女了。说起来,这是姊姊待大家的一片真心,可却苦了这些宫人。她们从未侍候过大家,姊姊也未曾指点过她们一两分,如今,大家却责怪她不能象姊姊当初一样,这不是为难人家是什么?”
李治刚要回话,公主挣开了武后的手,扑进了他的怀里:“耶耶,你怎么了?你不高兴了吗?”
李治斜了皇后一眼,忙抱住公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佯怒道:“耶耶的确不高兴了。”
公主睁大了眼睛,歪着头望着李治:“为什么呀耶耶?”
李治双手高高地举起公主,哈哈大笑道:“因为月儿好久没来看耶耶了。”
公主在李治手中挣扎着,一双小腿又踢又跳:“耶耶撒谎,月儿明明前几日才来看了耶耶。”
“喔喔喔,月儿你说说,前几日是几日?”李治逗公主。
?李治因长年患病,怕光怕风,偌大的宫中帘幕重重不说,连烛台也只点了一两盏。他习惯了这种昏暗的环境,自然来去自如。况且,他本来就少动,特别是顺娘走后,他更是长时间坐在黑暗中,一动也不动,跟入定了一般。那孤独又寂寥的身影,让身边伺侯的人又担心,又心酸,却也不敢去打扰。
公主到底年幼,且又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虽然也想见耶耶,可是每次一进入李治的宫中,她就觉得害怕。待不了一时半会儿,就吵着要离开。
因武后叮嘱了,说耶耶正在伤心,让公主不要乱说话。公主躲闪着李治的目光,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
“耶耶想起来了,月儿是上前日来过的。对不对?耶耶可没有撒谎。耶耶怎么会对月儿撒谎呢?耶耶是病了......”李治将公主放在他的腿上,抓起她胖乎乎的小手,盖在自己的额头上,“耶耶这里不舒服,好多事儿,都想不起来了。”
公主噘起娇嫩的嘴唇,在李治的额头上亲了两口。
“耶耶,你的头还晕吗?”她满怀期待地问。
李治不敢让女儿失望,点头微笑道:“哎,你别说,经月儿这么一亲,还真的不晕了。”
公主高兴坏了,附嘴在李治耳边说了句悄悄话,李治同样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然后公主转向武后,笑嘻嘻地问道:“阿娘,耶耶说,月儿的亲,是最好的良药。以后月儿天天都来陪着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