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初春玉娘养了只芦花鸡跟一只小母鸡。
这只芦花鸡整日屁颠屁颠地跟在小母鸡身后,小母鸡越不搭理它,它越殷勤。后来小母鸡养了一群小鸡,母鸡多了,这只芦花鸡竟连看都不愿意看小母鸡一眼了。每次小母鸡主动凑到它身边,它都要把小母鸡啄得遍体是伤。
不得不说,春玉娘的确是天才,据绿珠说,她居然是靠这只芦花鸡,对院中娘子们完成了关于男女关系真谛的最初教育。
绿珠并不知道,后世在鸡这个无辜的动物身上赋予了特别的涵义。她一口一个“鸡”,仿佛这只倒霉的鸡就是那些不可理喻的男人,说得那真是义愤填膺畅快淋漓。春四娘却听得冷汗直冒面红耳赤。
出淤泥而不染的鸡,到底也是鸡啊。想以前,别说“鸡”了,远远地看见街边的“鸡舍”,自己都要绕道而行。谁知道如今,费尽心力穿越千年,居然在这么大个专业养鸡场里与“鸡”成了同行。
真是,真是吃饱了撑的。春四娘一边埋头饮茶,一边暗下决心:这地方决计不能待了。
为了堵上绿珠的嘴,她只得捺住性子,与她探讨了一番这些男人的心理。
“其实也不怪他们。绿珠你知道,他们到平康坊来,真实的目的是什么吗?”春四娘觉得这问题对绿珠来说很复杂,要解释清楚,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绿珠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春四娘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不了解这些男人?他们其实,是为了追求自由来的。”
她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别扭。后人用自己的价值观,实在赋予了前人太多莫虚有的东西。
比如著名的小三小潘,明明是**杀夫,法理难容。只怕自己都万万没想到,后世的反封建斗士,会给她戴上一顶反抗封建婚姻追求自由恋爱的大帽子。
还有那些深宫中的女人,因为圣上不能做到雨露均沾,所以自谋出路,弑君窃国,都值得同情应该表扬。
因为她们是封建社会的牺牲品,她们用自己的出墙,谱写了一曲反封建反压迫的赞歌。她们是妇女解放的先驱!她们是人类文明的垫基石!她们……
春四娘虽同为女人,却也成功地被恶心到差点吐了。小潘还算情有可源,那些宫中的女人们,入宫前你干什么去了?圣上是什么样子,难道入宫后才知道的么?你不愿意入宫,随便找个人嫁了不就得了,明明贪图荣华富贵,偏又要装出一副上当受骗的白莲花嘴脸,给谁看呢?
春四娘狂灌了一口茶,才强咽下了喉间的不适。罪过罪过,可不能荼毒人小丫头,放未来,人家还是祖国的花骨朵呢。
她虽然没有恋爱经历,但一直认为:人类的传统美德,不应该时易势移。
她不是封建卫道士,爱情不在,婚姻不幸,重新选择是很正常的事儿。也就是说,她认可爱情婚姻可以不长久,但在这段关系中必须专一忠贞。封建社会的女人,不能自主选择的确值同情,但并不能因此认为,她们的红杏出墙甚至杀人窃国就自动附加了替天行道的正义光环。
说起来反封建斗士们的思维也够奇葩的。他们用后世的价值观,为古代男人们为当时的社会lún_lǐ认可的正常娱乐活动打上了封建罪恶的标签。却同样用后世的价值观,为古代女人们为当时社会lún_lǐ所不容,不,即便现代社会,出墙杀人,都是于法于理所不容的罪恶行为,却打上了反封建斗士的标签。
多么幸运的女人们啊。为你们生活在封建社会而欢呼吧。你们的一切,都将载入人类的史册。
“自......由?”绿珠眨巴着眼睛,一看就很没见识。
春四娘简单道:“就是他们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若娶回家中,或者另宅安置,一则事关重大,二者,便失去了这自由。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回来的黄脸婆,有何区别?”
绿珠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想明白了没有:“可是,”她迟疑道,“虽然假母未必肯放娘子走,但他们这样,每日为娘子花费的钱帛,细算起来,难说不比为娘子赎身的更多。”
“你倒聪明。”春四娘由衷赞道,“可钱在他们手中,他们享有花钱的自由。今日愿意为我花,明日也可以花在他人身上。若全投在了我身上,纵然细算起来,是节约了。但他日若厌了,这钱却收不回来了,岂不是更不划算?”
她有些怅然:“你年纪虽幼,但在这院中的时间可比我长多了。莫非还不知,这些男人,谁又是个长久的?”
绿珠想了想,叹了一声,显然是想明白了。
“自由,唉,”春四娘叹道,“自由的确可贵。如今我便是那笼中鸟,想要飞却飞也飞不高……”
绿珠被她突然而来的高亢歌声吓了一跳。
“娘子莫急。”她虽然这样劝慰春四娘,心里却也有些急。
近些日子,娘子真是反常得紧,种种行为,连假母都看不过眼了,私下里拉着她问了好几次。亏得她百般搪塞,假母才暂时没有出面与娘子细谈。娘子你还是快些回到从前模样吧。若不然,不但于事无补,只怕还大大不妙呢。
“绿珠觉得,在这院儿里挺自由的。绿珠一个婢子尚且如此,何况娘子?”她是真有些不解。
其他娘子们,随着年岁增长,自然也会思谋着寻个可靠的人,得个去处。但娘子才来多久啊,多年轻啊,而且风头正盛一时无两啊。娘子想寻个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