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鲜少这般疾言厉色的与人说话,尤其是对只听从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的丫头们。
但这次事关父亲之生死令她不得不心慌意乱举止有失,待到发觉其中有猫腻之后,定然要先安抚好受不得刺激的慕氏,全力否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那秀儿应是受了这幕后指使人许诺的很多好处,想着反正这事儿一办成便也不用在这座晦气的小院里服侍了,心中一横便不顾容姑的阻拦大声尖叫道:“四小姐若是不信,自己往前院去一问便知!我不过是好心想着先来禀报一声莫要惊吓到二姨娘,四小姐也太过不识好人心了!”
齐念眸光一寒,心中顿时冷笑不已。
这样有备而来的恶意竟然敢称作是好心?
容姑反手狠狠的打了还在喋喋不休的秀儿一个清脆的耳光,怒喝道:“你这蹄子作死是不是!竟敢这般对四小姐说话!还不快赶紧滚下去!”
秀儿满面惊惧的捂着脸,一跺脚便哭着跑出去了。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骤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眼看着是十分合理,但齐念心中依然有一丝疑光闪过。
她看着秀儿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眼前,看着容姑那略有些不自然的面容,因愠怒而正起伏着的胸口似是微微松了口气。
但她尚未来得及开口质问,却只见容姑的面上蓦然涌上了惊慌失措的神情顿时面如土色。
“夫人!二、二姨娘!”
这时正好耳边传来了什么东西重重的扑倒在地的沉闷声。
齐念的这颗高高提起的心随着容姑大惊失色的尖叫声和那落地声顿时便重重的沉入了深渊。
慕氏的状况很不好。
她年轻时因身体亏损的厉害,后来又长年累月的心情积郁见不着希望,是而不论在精神还是身子,她都因突然传来齐君良的这个噩耗而飞快的消耗着生机。
而那份传递着噩耗的书信,很快便在整座齐府都传遍了。
那是真的。
齐念对远在江南下落不明的齐君良心中是万分挂念,但慕氏的病又来的这样凶猛迅疾,如同高山崩塌般叫人措手不及,心急如焚。
她自重生以来,第一次心力交瘁的感觉到身边发生的事情竟这般突然的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往着最为可怕的方向绝尘而去了。
好不容易暂时稳定了慕氏的孱弱之症,已然到了深夜时分。
齐府整个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前院彻夜灯火通明,由齐宣与慕氏主持了一个家族临时的紧急集议,请来了齐氏宗室里的各位有名望的长者与各家近些年来有些来往的家主,正在前厅肃然的商谈着如何处置这件攸关齐氏如今最为煊赫主支家主,齐君良。
其实这事儿实在是太过难办,主要是因为江南远在这边境山城千里之外,便是传递书信最快都要三日的功夫,如若遣人前去救援,就算骑良马日夜兼行赶去也要五日时光。
而且便是马儿承受得起,摸约也没人能撑得住。
若是要惊动官府的话,且不说那窝强盗会做出什么不可回还的事情来,这也是于江南那边齐家名下商铺的掌柜的至今都不敢报官的原因。
但这些纷争都只是前院在无休止的纠缠而已,于齐念而言,有时间做那些没什么用处的事情,还不如尽早做出一个决断来,毕竟如今拖的时间愈久,于齐君良的性命而言便愈加危险。
她对这突然而来的坏消息,心中是一直都持有疑虑的。
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偶然发生的事情。
定然有人在其中作鬼。
为慕氏施完最后一根银针,终于见确认了齐君良生死不明的消息便昏死过去的慕氏口中呻吟了一声,似有即将醒转的迹象。
容姑在一旁携了手帕擦着额头密集的汗珠,边焦急的轻声问道:“四小姐,二姨娘她现下如何了?可是确有好转?”
“应是无妨。”齐念缓了缓气息收了针袋,轻捻着慕氏腕间穴道之上的那根银针,漆黑湿润的双眸在明亮的灯光之下却略显晦暗,“夜间要派两个机灵点儿的丫头在姨母床前守夜,如若再有什么不好,便立马来找我。”
容姑忙连声应了,便马上着人安排着去了。
齐念望着躺在床上苍白虚弱的慕氏,轻叹了口气,方带着阿瑶转身而去了。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她不仅要保住姨母的性命,还要安然无恙的救回父亲。
须臾,刚刚一直都未醒来的慕氏忽得睁开了双眸,仿佛是特意等着齐念离开,方让自己清醒过来的模样。
容姑忙挨了过来,满面欣喜道:“夫人,您醒了?当真是谢天谢地……咱们四小姐的医术简直是出神入化——”
“容姑,这种话便不必再说了。”慕氏淡然的看了她一眼,因虚弱而声音格外的轻软,“且看这样子,恐怕阖府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四小姐精通医术了吧。”
容姑满面怔仲,似是呆了呆,“夫人,您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你自然明白。”慕氏面上平静如水,“容姑,说起来你也跟了我快有三十余年了,当初我嫁入太子府时,你是母亲亲自为我挑选的伴嫁嬷嬷。我原以为你是忠仆永远都不可能背叛我,但没曾想,终究是事与愿违……我与母亲都、都当真是错看你了。”
容姑面色阴沉的没应声,之前那些供齐念施针而燃的烛火灭的只余下了一支,而这点火光此时正不安的跳跃着,映衬着容姑那张老态龙钟的面庞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