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学校侧旁的江堤上,看区美玉和区玉姣姐妹俩在鲜花盛开的芙蓉树间追逐嬉戏。我是放学后被她们拉来的。
江堤上一溜的野生芙蓉树,挨挨挤挤的犹如一把把的大花伞。灰褐的枝干拥簇着比我手掌宽大得多的多边形绿叶,颜色娇艳的芙蓉花一朵朵自绿叶中挤出来,一圈圈一片片织成绣球。秋风拂过,翩翩起舞,美得让人心醉。
她们十分喜欢芙蓉花,两个人蹦蹦跳跳的穿梭在花枝下,区玉姣折了几枝芙蓉拿在手里,边走边嗅着那淡淡的花香,高兴的又笑又唱。
女孩子天生爱花。家里姐姐晓玲和妹妹晓静也一样,总喜欢采些娇艳的野花拿回家里,插在空酒瓶里养着,枯萎了也不舍得扔掉。
区美玉喜欢画些花花草草,出来时夹了个画夹,不时的停下来画上几笔。我跟在她们身后,随手也折了一朵拿在手里,这种白的纯洁红的娇艳的芙蓉花我也喜欢,我感叹它的神奇,同一朵花,一日三变,早上洁白如雪,中午粉红如桃,到了夜里它却深红似血,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多年后我才在《十万个为什么》上弄清楚这是因光照和色素的关系。
江堤上不止我们三人,除了叽叽喳喳的男女学生还有一些区镇单位上的年轻人,当然大多都是我们学校的细妹子。不时有过来过去的人和我们打招呼。
李保长带着几个同学迎面而来,远远的就冲我打招呼。区美玉看都不看他,拉了区玉姣往前就走。
不是我吹牛,现如今我在学校也算是“小有名气”。李保长和我早已握手言和,他知道我喜欢看杂书,特地问他叔要了区图书室的钥匙,都带我进去看了好几回书了。
我们不咸不淡的瞎聊了几句就分开了。区美玉站在前面一丛大芙蓉花前站,正端着画夹画素描,待我走近了她合上画夹对我笑道:“你总吹牛看的书多,能念几首有关芙蓉花的诗给我听么?”
我怔了一下。我从老书先生家拿了好几本唐诗宋词的书,因为练功修炼,少有时间翻看,记得的并不多。我脑子里过了一遍,真还没有记忆,摇摇头说记不起了。区美玉揶揄我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偏要打肿脸充胖子说什么记不起,这样吧,我念几首给你听,只要你说出是谁写的我就信你,怎么样?敢不敢接招?”
她经常念些诗词让我猜作者,逼我读唐诗宋词,我笑道:“就晓得你又要卖弄,你念吧,我听着。”
区美玉倚在芙蓉丛中,脸映芙蓉,巧目兮笑。她清了清嗓子,脆声念道:
“千林扫作一番黄,
只有芙蓉独自芳。
唤作拒霜知未称,
细思却是最宜霜
你说这首诗是谁写的?”
我心中默念了一遍,一点印象也没有,哪里知道是谁写的?故意逗她道:“能写出如此好诗的不是那个就是那个嘛,反正不是我也不是你。”
区美玉道:“你这人一点也不上进,吊儿郎当。那几本唐诗宋词你到底有没有读?你给我听着,这首诗是苏轼写的,他赞美芙蓉花傲霜而开,气质高贵,生气盎然。在严霜的摧残下一切花草树木都枯黄了,唯有芙蓉花独自芬芳,不是它不怕严霜,而是只有严霜才能显出它的本色……”
夕阳映照下,她站在花丛中滔滔不绝,人花相映,貌比花娇,美的让人心悸。我看着她,心里忽地有了一种特别的情愫,书里面写的美若天仙大概也就这样了。我突然有了一种想快点长大的感觉。
“喂!你在发什么臆症?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也许是我木呆的看着她的表情让她察觉到了,区美玉气恼地叫道。
我惊醒过来,眼珠一错,嘻嘻笑道:
“我在想呀,你刚才的话有毛病。谁说现在一切花草树木都枯黄了?你抬眼看看,山上的松杉枯黄了吗?竹子枯黄了吗?不枯黄的树木多着哩!还有花,你不晓得山上的茶花也开得正旺吗?什么唯有芙蓉独自芬芳?茶花比它芬还甜,不信哪天我领你去看。”
我故意和她抬杠。她一时语塞,气得小脸芙蓉花样徘红,举手推了我一把,气恼地说:“死猴子你就晓得胡搅蛮缠,不和你说了。”
我退开两步笑道:“谁让你说那么绝对的?一切花草树木都枯黄,过话多没水平?不过呢你站在那里真好看,比花还漂亮,七仙女似的……”
“你个死猴子……”
她追过来要打我,我抬腿跑了几步,猛地站住问她道:“哎,玉姣呢?玉姣妹妹那去了?”
她停住脚步,抬眼四顾,确实不见了区玉姣。就在我们谈论诗句的这阵,她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学校侧旁的这条小江并不宽大,秋末冬初,不比春夏,江水瘦瘦浅浅的,水深不过膝盖。一眼看去,铺满鹅卵石的江边滩地上并没有人,倒是不用担心她独自一人去玩水。我扯开喉咙叫了几声,除了引人侧目,没听见回应。前面山嘴有个水湾,我们赶紧往上游去找寻。
转过山嘴,是狮子山侧的石山,树木稀疏,矮草枯黄。几间低矮的石墙瓦屋错落在石山洼里。
这几间石室是一座荒庙,叫伍先生庙。石壁上爬满尚存少量黄叶的藤蔓,因无人管顾,四周荒草丛生。草丛中一条小路直通庙门,显示庙宇不是无人光顾。
远远的看过去,荒庙外空无一人,区美玉高叫了几声,也不见人回应。正待转身离去,我发现了蹊跷之处。
这荒庙我来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