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汝欢与苏沐雪陷于敌手的担忧、失明所带来的伤痛,在这样的双重打击下,这几日冷修泽几乎无法入眠。
当他听闻汝欢由于失忆才被风绝尘欺骗,幸好遇上花写月这才知道了风绝尘的真面目时,终是稍稍放心了几许。汝欢相信了花写月,甚至还提供了一个劫法场的方案来帮助他们。这样的消息,对他而言不啻为一剂良药。
但是听过了汝欢的办法,冷修泽还是颇为担心风绝尘是否会中计,毕竟那人心机之深非常人所及。
他细想了一夜,便提出火烧帝都这一计策,自然,将要焚毁的地方都是机枢要地,尽量不会去破坏百姓的房屋。
花写月、羽林啸自然赞同,花写月制成一枚药丸可让苏沐雪呈假死状态,而羽林啸则去联络了隐藏在帝都内的南残音等人。
那两人匆匆离去后,房内便只剩冷修泽一人。
刚才说了许久的话此时极为口渴,由于他藏身的宅子很是隐蔽,羽林啸怕人多口杂并未安排过多伺候的人,所以此时他身边并没有侍婢。
冷修泽摸索着床沿慢慢站起,他昏迷醒来便已不能视物,所以对这间房内的陈设并不熟悉。颤巍巍的蹭了过去,可是方才羽林啸所坐的凳子被拉出后并未放回,所以他在丝毫未曾察觉的情况下,突然踢上了凳子腿被绊得一个趔趄!
他急忙伸手乱抓想要扶住什么站稳,可是四下这么一挥手臂竟连桌面上的茶壶茶碗也拨倒在地上。手臂的肘部卡在了桌沿他才没有摔去,但是茶水却将他的袖子与前襟全部打湿了。
他,冷修泽,竟然如此狼狈?
狂怒与哀痛夹击,冷修泽一挥长臂,将桌面上剩下的茶碗也咣当一声全部拨到地上打了个粉碎!
美艳的眼眸中,满是叫人心碎的悲与伤,他紧紧咬着下唇,随即仰头强抑住将要滑落的泪水!
自己曾经嘲笑过不能行走的花写月,此时,他才知道,这样的嘲讽是多么的伤人心魂刺人血肉!
尤其是花写月即便不能行走,但是他武功精湛以鞭代步向来不影响什么,可是他哪?
一个瞎子!一个连自己倒杯水喝都无法做到的瞎子!
这样的自己,又如何夺取天下成为霸主?
这样的自己,又如何迎娶心爱的女子照顾保护?
那时不是他照顾汝欢,而是他成为了汝欢的负累!
这样的自己,他不要!
他不想汝欢看他时是怜悯的眼神,他不想成为汝欢下半生无法摆脱的包袱!
心中正经历着矛盾与痛苦,花写月却折返回来,见到冷修泽匍匐在桌上茶壶茶碗打翻了一地,他急忙跑过去想要搀扶对方起身。
哪知冷修泽甩开了他的手腕,自己摸索着桌沿站直了身体,悲痛的声音中四溢着绝望:“既然双眼已盲,我总要自己去适应黑暗的世界,难道兄长能搀扶我一辈子?”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花写月为兄长,也许是自己的人生从云端高处忽然落入地狱般的悲惨后,他的潜意识里便发觉,身边的亲情所剩无几。
而花写月虽然看似冷漠,却似乎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中,唯一给予了他几分亲情的。
他的生父冷清秋,表面对他很好,可就是没有那种血脉相通的感觉。
人在受伤的时候心灵的设防最为薄弱,也许正因为盲了双眼,冷修泽才会脱口叫了出来。
听到这样的称呼,花写月如月色清冷的容颜却浮现一丝愧疚。
冷修泽已然将他看做了兄长,可是他哪?作为兄长竟然顶替弟弟在汝欢面前冒充恋人?
花写月本就不想欺瞒汝欢,此时对冷修泽更是产生了羞愧,俊美的脸上扬起了一丝苦笑:“写月又怎配做你的兄长?我折返回来,是方才有一事未能明言,此时我打算告诉你”
他抬眸望了望冷修泽,见到对方美艳的五官似乎完美如同雕塑,可是隐约之间依旧可以看出强自抑制的痛苦,微微踌躇了一番,花写月还是据实相告不想再隐瞒。
“汝欢误以为写月是她曾经的恋人而写月当时并未否认”
冷修泽的身体明显震动不已,他并未转头面向花写月,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通过空气流动瞬间的一窒,花写月可以想象出冷修泽此刻的表情。
冷修泽的心能不痛吗?又怎会不痛哪?
如果他的眼睛没有出现问题,那么他可以用尽千方百计让汝欢记起自己,即便汝欢再也想不起来,那也没关系,他相信他会让汝欢再次爱上他!
可是,他瞎了。
而汝欢却失忆了,也许这正是上天给了汝欢脱离痛苦的机会。
如若汝欢还记得,那么她必然会照顾自己一世,但是此刻她忘记了前尘,又将花写月当成了恋人,这样的结果也许是最好的
心脏被各种情绪纷扰,冷修泽紧咬的唇瓣渐渐渗出血来,他猛吸口气,作出了此生最为艰难的决定。
“不要告诉她我的存在,我不想拖累她。”
花写月的眉心折痕加深,他看得出冷修泽此刻内心的苦,想要说点什么劝慰,可是这个冷清如月的人儿却突然觉得在这一刻,他又什么也不能说。
世界上再多的言语,恐怕都无法抚慰面前这颗痛苦的心。
如若是从未得到也就罢了,可是明明已经获得了,却要硬生生往外推却,这样的撕心裂肺,花写月大抵也能想到是如何的感受。
房间内一时静默下来,兄弟两人就这样相对无声。
也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