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面对周太后原本有些怯懦惧怕的心,在这一掌之下竟释怀坦然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容的看着居高临下威势逼人的母后,抬手拉开颌下的帽带,双手摘下皇冠:
“孩儿可以不封万贞儿为后,愿与贞儿隐居山林,甘做庶民。请母后恩准。”
朱见深手托皇冠在周太后面前跪了下来,“原谅孩儿不孝。”
周太后锐利的瞳孔一紧,猛的抬起手指着朱见深:“.......!”
她浑身颤抖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为了一个宫女竟然放弃皇位?!
这是周太后所没有料到的,她当然也无法接受,一时气极,头竟眩晕起来。
站在一旁的太监夏时看到周太后脚下不稳,忙上前一步,搀扶着周皇后的胳膊,“皇太后,凤体保重!皇太后,您还是坐下说话吧,皇上年轻,话别当真,别往心里去。”
周太后扶着夏时的手臂缓缓坐下,双目喷火,后牙紧咬,脸色乌黑,胸部急剧的起伏着。
夏时转过身子,对着皇上朱见深躬腰施礼,劝道:“皇上,奴才进一言,皇太后,也是为您着想,您已是天子,贵为国君,不可使孩子性情,君无戏言,更不可妄语,一介宫女怎可为后.....”
看着夏时,朱见深一脸的玄寒。他很是讨厌母后跟前这个善于拍马逢迎的太监。他居然擅自在“太后”前面加了一个“皇”字!这马屁拍的也够响了。
看到朱见深那玄寒的脸色和玄寒如刀的目光,夏时及时闭了嘴。
“那这个皇帝让谁来做?”周太后声音低沉且严厉的反问道。
周太后在竭力的调整着自己如火山将暴的盛怒心情。
她知道他不再是那个任自己摆布的朱见濬了。
朱见深原名朱见濬,自父亲朱祁镇南宫复辟之后重新被立为太子时,更名朱见深。
“六弟朱见泽。”朱见深认真的说,“他也是母后的亲生儿子。”
周太后心一沉,目光深暗:看来他是来真的。
“胡闹!你六弟朱见泽,只有八岁,能当皇帝吗?再退一步说,满朝文武能答应吗?你认为当不当皇帝,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吗?”
周太后满心恼怒眼欲喷火,声音沉哑有力:“为了这一天,你的皇祖奶奶孙太皇太后,你的父皇,那帮拥立你的大臣,是如何苦心经营的?你能活到今天,得感谢他们!感谢他们把你从祈王府里接出来。”
朱见深悲哀的现,这还真不是自己说不干就可以不干的事情。
还必须当这个皇帝,他没得选择!
“可是,孩儿不能没有万贞儿,孩儿离不开万贞儿。孩儿能活到今天,更应该感谢她。没有她,孩儿不知在祈王府,死多少回了!”
说到万贞儿这三个字时,朱见深那俊郎的脸上不经意的浮起一抺暖色。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当然这抺暖色也没能逃脱周太后那锐利的目光。
周太后明白了,儿子是深深的爱上了万贞儿,那个大他十七岁的宫女。
也难怪,在这十六年大起大落的苦难岁月里,也只有这个万宫女不离不弃的日日夜夜一直伴随在他身边。
日久生情,是自然也是必然。
他是自己的儿子!
可是,这个被宫女万贞儿带大的儿子,此时竟如此的陌生。
如果不顺着他,保不准这个小祖宗真会闹出什么名堂!
若他真的弃皇冠而去,带万贞儿逃出皇宫隐居山野,孙太后当年的苦心经营岂不东流?
若答应封一个和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老宫女为后,自己颜面何在?皇室尊严何在,岂不贻笑天下!
在此之前,周太后还是对万贞儿感激不尽,感激她十几年如一日的照顾陪伴着自己的儿子,将他带大成人。
可现在,妒火在周太后的心中,熊熊的燃烧着。这个宫女万贞儿究竟用了什么妖媚之术,迷惑了自己年青的儿子————当今的皇帝?
周太后恨不得立即处死万贞儿!一手掐死她!
为了儿子,为了皇室的颜面,万贞儿一定得死!
“牛公公,今年洛阳名厨进宫来献的灌汤包,真的很是好吃,万尚宫昔日伺候皇上辛苦,赐她一盘尝鲜。”
周太后的嘴角挂着阴毒的笑容对站在一边的牛玉说。
“是,老奴这就去办。”
司礼监牛玉本来是和周太后商量皇上大婚之事的,没想到皇后竟让他去办这么一档子事儿,心中有些不爽,他现在毕竟也是权臣了。
孙太后又补了一句:“多放些料!”
“老奴谨遵懿旨!”
牛玉明白,那“料”无非就是软香散。那软香散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在宫廷的争斗中,下药杀人最直接最省事儿,牛玉也曾用这味毒药帮先帝朱祁镇很多忙,暗杀那些不为他开南宫门的人及朱祁钰的心腹,还有那些欺负他儿子朱见深的人。
牛玉因暗中行事有功深得朱祁镇的偏爱而成为掌司礼监印。
周太后要万贞儿死。
那万贞儿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