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芬站在窗口位置正好背光,加上外面的天色又阴沉,小北看不清她的容貌。
单看衣着打扮,和李咏梅极其相似,或者说她的儿媳妇在模仿她的穿衣哲学,身材娇小,穿了一件到脚踝的深色呢子大衣,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皮草帽子,气势逼人,和这间寒酸的病房格格不入。
“我问你是谁?”郑玉芬并没因为小北叫她“大娘”气得跳脚,小丫头顿时有种感觉,这个女人会很难缠。
“我是苏小北,请问大娘是哪位?是不是我师父的朋友?”
“明汉,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弟?”郑玉芬一声冷笑,没有搭理小北的问话。
“姐,就是前天,这小丫头是姐夫带来的。”郑云凤呜呜的又开始哭,惹的郑玉芬嫌恶的瞟了她一眼,“闭嘴,要哭出去哭。”
躺在病床上的李明汉已经虚弱的没有力气说话,颤抖着摸到小北的手指头,眼神担忧的看向她。
“师傅,这位大娘好像不喜欢我啊。”小北把棉被往上拉了拉,给李明汉掖好被角,站起身,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郑玉芬。
“大娘,我师父病得厉害,你要是他的朋友就不要再质问他了,他需要安静的休息。”
郑玉芬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小北说的没错,要是真心关心李明汉,就不会给人添堵加重病情,可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敢教训她,她还从未碰见过。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我就是因为和明汉认识,才会关心他的徒弟的人品。和大人说话敢瞪眼睛的,你是头一个,看来你缺少家庭教育,我怎么能放心明汉收你为徒?”
“大娘,您站的那地方黑乎乎的,我不瞪大眼睛根本看不清啊。”
“我妈教育我说,和人说话不要盛气凌人,要真诚的看着对方眼睛表示尊重,您也是头一位对我的尊重表示抗议的人呢。”
小北一副无辜冤枉的表情,惹的身后的玉林忍不住捂着嘴笑。
一向以温柔识大体著称的郑玉芬,端了半天的架子登时崩塌瓦解,好修养都被抛到九霄云外,牙咬切齿恶狠狠的盯着小北,“没教养,竟敢顶撞长辈,明汉,你是不是疯了把酒厂交给一个无赖瘪三?”
从没教养的小丫头变成无赖瘪三,苏小北真不爱听她说话,但是师傅的身体是她关心的重点,被一个阴阳怪气的老太婆骂了就骂了,她一点都不想跟郑玉芬吵架。
“大娘,我师父的身体真的很差,要不然你让他先休息好不好?明天你再过来看望他,外面下雪路滑,您还是早些回去,要不然家里人也跟着担心。”
谁会想到小北从这个角度来噎郑玉芬?她可是首长夫人,曾经参加过战斗的老一辈革命家,人前处处显贵,和她结交的人都是平常百姓看不见的达官显贵,何时沦落到被一个小丫头下逐客令?
郑玉芬恼火的瞪着小北,脖颈上青筋暴出,浑身气势冷到冰点,始终靠墙站着的方静不由得替小北捏了把冷汗。
“哼!”郑玉芬黑着脸快速离开病房,不一会儿进来位中年男子,跟李明汉低语了几句之后带走了哭哭啼啼的郑云凤。
屋子里谁也没说话,小北站在窗口亲眼看见郑家姐妹坐车离开,她才回过身轻松地问道,“师傅,永军去哪儿啦!”
“小北,永军在我的办公室,我这就去叫他。”
说话间方静急匆匆出去,小北方才跟郑玉芬的暗斗看似胜利,可是以她对郑玉芬的了解,岂能善罢甘休?一定要想法通知林贵祥才行,这个祸水不能让小北一个人扛。
李明汉看着小北泪眼汪汪,“孩子,是我拖累你了,师傅对不起你,以后恐怕没有安闲的日子过啦!郑玉芬她是个难缠的人,师傅不能保护你,我是死不瞑目了,对不起!”
“师傅,你不要这样说,既然选择做您的徒弟,我是不会后悔的。她尽管来,别看我小,我也不是谁都能拿捏的。”
“李大叔,我妹妹说的对,你看她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很厉害?那个老太婆再敢欺负小北,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李明汉知道两个孩子在安慰他,郑玉芬刷起手段来阴狠毒辣,有句老话叫做,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郑玉芬不喜欢的人,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除掉,他把酒厂托付给小北,岂不是害了她?
他实在搞不懂郑家姐妹为何盯着配方不放,要是真有啥秘密,组织上早就找他谈话。
这些年来,他虽然对郑玉凤毫无感情,可也是真诚相待,想让她们打消对酒谱的贪念,没想到自己的真心没换来这对姐妹一点点的醒悟,到头来还是不放过,这怎么能让他安心离去?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走廊响起了脚步声,李永军急蹬蹬跑进来,慌张的趴在父亲的床边,“爸爸,他们欺负你了吗?”
李明汉勉强挤出笑容,“永军,爸爸没事。”
“永军快过来,你看姐姐给你带什么来了?”
小北故作轻松,想分散李永军的注意力,掏出棉帽子和新鞋晃了晃。
换下旧鞋,李永军长这么大第一次穿上棉鞋,心里觉得委屈,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爸,你看姐姐给我买的新鞋。”
病床上的李明汉憔悴无比,虚弱的裂开嘴巴笑了笑,小北见状心抽疼的厉害,眼泪儿就在眼圈打转。
“师傅,你睡会儿觉吧。”
李明汉摇头,吃力的说道,“小北,酒谱带在身上吗?拿出来念给师傅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