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点心,喝了养胃粥,韩父颤巍巍将水烟点着,撮着嘴凑过去狠吸一口,却不料被呛着了。
“老头子。”韩母担忧,给他顺气儿。
好不容易缓过来,韩父摆摆手,黧黑的脸透出无力的沧桑:“老大家的,你说的,是真是假?”
“爹,”罗绮年指尖拧着手绢打转儿,嘴巴轻抿:“是真的。”待要还说,韩父摆摆手,示意她退下。众人依次走出堂屋,向来随意的泥腿子们比重礼仪的世族大家也不遑多让。
“老头子……”韩母欲言又止。
“看好她。”
“唉——”韩母叹息,“原以为是个好的,不曾想他比歪瓜梨枣还下作。幸而老大家的明白,不然咱家得被他带坑里,爬都爬不起来。”
“老四回来,你管管他。”
韩母纳闷:“关老四什么事?”
韩父敲敲烟杆子抖烟灰:“读书人花花肠子多,别让他走歪道儿。”
韩母唬了脸,不同意:“咱贤儿多孝顺哩,又肯用功,先生还夸奖。就你处处看不对眼。”
韩父睨视韩母,并不多言,老眼睛有点昏花了,看东西迷糊,可是他的心,澄亮着呢。老四如今是好,可外面花花世界,难保他禁得住诱惑。
……
“你还念着他?”韩轩忍了又忍,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他知道他媳妇儿没有别的心思,可是,他还是受不了他媳妇儿过度关注别的男人!
“谁呀?”罗绮年正在给新做的绿衣裙绣花纹。这颜色她喜欢,打算在袖口裙摆处点缀些嫩黄粉红的花瓣。
韩轩看她动作不停,目光停在那刺眼的绿色上,原本不好看的脸色登时黑沉下来,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李,贤,仁!”
罗绮年尚未察觉男人已经生气,“我念着他做什么?要念,也是念你呀,你才是我相公。”
韩轩黑沉沉的脸色稍缓,但是,还有点余气未出,接着说:“不念着他,你为什么对他家的情况了如指掌?”了如指掌?嗯,对,前日他新学会的成语,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他很满意他如今学会的东西越来越多,想表达的想法可以顺畅地说出来。
奇了怪了,罗绮年挪一眼给韩轩,就看到他便秘的臭脸,嗤笑:“晒场上坐几日,村里谁家生了个小子,谁家母鸡下了个蛋,谁家皮猴子偷了哪家的瓜子儿,门儿清,哪里用我专程去打听?不过小姑子把爹气到后,我便多留意些。”
韩轩黑脸,村里的晒场和大榕树下都是八卦集散地,那些老娘皮嘴上没把门,什么事儿都乱说,消息比他们这些大老爷们灵通的多。
“反正,以后不许你看别的男人。”要看,也得看我!
罗绮年歪着头笑:“嗯,去洗把脸来。”
“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就太黑,我看不清面貌。你去洗了来,我量量你的脸皮有多厚。”
韩轩耳尖微红,把后脑勺留给她。罗绮年也不在意,笑笑继续绣花。不一会儿,她渴了,想喝茶,还想吃葡萄。用手肘捅捅他:“帮我倒杯茶来,再洗串葡萄。”
韩轩瓮声瓮气道:“我在生气!”
嘿,幼稚鬼!罗绮年好笑:“嗯,你先把茶果端来,我许你生气。”
韩轩拧眉:“男人生气了,女人不该低伏做小哄男人高兴吗?”
罗绮年应声下床,整整衣襟,标标准准一个屈身礼:“相公,奴家错了,原谅则个?”
“嗯。”
“现在可以去端茶果了吧?”
韩轩:“……”
走出房门,混沌的脑子被微凉的清风吹拂清醒,他拍拍脑子,微红的耳尖更加红了:他怎么像个吃醋的小娘皮?太丢份儿!
……
韩母到底怀疑罗绮年话里真假,出门找老姐妹们嗑唠。
胖婶神神秘秘附耳和韩母说:“李家败了,他家的田地全卖没了,如今家里饭都吃不上,前些日子烨磊去镇上当家传,他家三婶还去罗旺家借粮呢。罗旺家哪里有余粮借他,捱着情面匀他半袋子粗面……”
韩母越听越心焦,也不敢说她家妮子死活要跟李贤仁,急急忙忙跑回家。
“老头子,李家去不得!”
韩父眼睛半阖,似醒非睡。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韩父年轻时身体吃亏,年纪大了有点不受用,现在乍一病倒,精气神儿都没了。
韩母叹气,转进韩秀的屋子跟她说话。谁知韩秀是个拧巴,认准李贤仁和她是真爱,说就算吃糠咽菜也要跟他。还说家里富有,要助些银子财务给李家。
韩母气个仰倒,恨不能同韩父一样昏过去,听不见就不用操心了。从那日期,韩秀就被韩母锁起来了。
百密终有一疏,他们千防万防,却漏了张桂花这一茬。谁也料不到,在韩轩罗绮年喜宴的头一天晚上,张桂花偷了韩母的钥匙,悄悄把韩秀给放了出来。
“好嫂子,你是我的大恩人,以后我发达了,定不忘提拔提拔你和我二哥的。”韩秀泪眼涟涟。
“秀儿,我也不用不报恩,我只是感动你和李大秀才情比天高。他是少有的青年才俊,他家也是书香世家,清明着呢。你跟了他,日子差不了。你且去吧。”
韩秀感激,别了张桂花,一个人摸黑赶路,趔趔趄趄跑到李家。李贤仁因明日韩家摆喜宴,他钟情的女子要嫁作他人妇,心中抑郁,出门喝闷酒。
韩秀赶到李家门口,就看到一副美男对月邀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