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姨娘原见他终于喝了姜汤,心中正松懈,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只觉是晴天霹雳,炸得她耳朵都疼。
她竭力镇静,可垂在身侧的手还是禁不住颤抖起来。
被她攥在掌心里的帕子哆哆嗦嗦地从指缝间漏出,像是一角投降用的白旗。
“伯爷,您这话可是三思过的?”崔姨娘深吸口气,往前站了半步。
她备了姜汤来寻他,却差点连门也进不来,还被个乳臭未干的小厮说她是旁人,可祁太微那个小疯子白日里不是才见过他?
凭什么到了她这,便半点不能通融了?
实在是过分。
崔姨娘越想越觉得自己碰了一鼻子灰,黏在脸上,难受得要命。
她立在祁远章跟前,心里气鼓鼓的,却不能露出端倪:“夫人的身子骨一直不大好,依婢妾看,还是再养养为佳。左右那些琐事婢妾素日也是做惯了的。”
“琐事?”祁远章垂着眼帘并不看她,口气听上去有些古怪,“我方才的话,你是没有听见?”
崔姨娘愣了一下。
祁远章道:“我前脚说是大权,你后脚便说是琐事,你是觉得我眼皮子浅说的话不对,还是怎么着?”
崔姨娘没想到他会这般揪着自己的话找茬,登时乱了阵脚。
“伯爷,奴不是这个意思……”
慌慌张张的,崔姨娘飞快换了个自称。
祁远章总算抬眼瞥了她一眼:“你回去吧。”
崔姨娘才听了这些话,哪里敢走,急忙道:“伯爷,您……”
“我乏了。”祁远章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你将东西也一并带走吧。”
他将边上碗勺向前推了推,示意崔姨娘走人。
崔姨娘无计可施,只得离开,一颗心狂跳得似乎要从嗓子眼里窜出来。
然而出了门,叫夜风一吹,她莫名又镇定了。
虽说祁远章想让姜氏掌权,可这府里头的事省不得还得过一过老夫人的眼。只要老夫人护着她,那姜氏就还是抢不走她的东西。
崔姨娘如此一想,神清气爽,火灭了,怕也没了。
她洗漱更衣好好睡了一觉,翌日起来去鸣鹤堂请安,顺道便将祁远章的意思同祁老夫人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祁老夫人听罢,果然火冒三丈,连声说祁远章是胡闹,又说姜氏绝对休想管家。
崔姨娘因而很是欣慰。
她上前去,支开鸣鹤堂的丫鬟,亲自给祁老夫人捶腿,边捶边道:“老夫人,您说伯爷平素何时管过这些事,他如今好端端的突然提起来,会不会是夫人……”
话说到一半,崔姨娘点到即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祁老夫人冷笑:“不是姜氏作祟,还能是为了什么。”
她厌极了姜氏,连带着提起姜氏的名字也觉得舌头僵直。
冷哼了两声后,祁老夫人抬手制止了崔姨娘为自己捶腿的动作,望着她道:“但不管怎么说,远章已经提了这事,我若仍旧叫你管事,只怕说不过去。”
“老夫人!”崔姨娘心知不好,骇然拔高了音量。
祁老夫人瞬时皱起眉头:“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崔姨娘连忙低下头,跪在她脚边上道:“婢妾知错!”
“可是老夫人,您难道真要叫夫人管家不成?”
祁老夫人闻言面露厌恶之色,冷声道:“自然不会。”
她姜氏疯疯癫癫的,只怕连自己也管不好,如何能管好内宅?她是绝不会准许姜氏掌权的,可倘若继续让崔姨娘管事,又未免显得她过于偏袒崔姨娘。
碍着儿子,这事必须得寻个折中的法子才好。
既不能叫姜氏掌权,也不能由着崔姨娘继续。
祁老夫人便想到了赵姨娘。
赵姨娘看起来倒是个老实的。
至于是不是真老实,并没有那般重要。
祁老夫人便让人去寻了赵姨娘来说话,可赵姨娘一听,立马便说近日身上不适,只怕是担不了这等重任。
她装病推脱,说什么也不愿意接手。
哪怕祁老夫人再如何摆出器重她的姿态,她也仍旧不肯。
祁老夫人不觉有些恼火。
可赵姨娘不管,她心知太微母女并没有祁老夫人想象中的那样不中用,这潭浑水她实在没有必要去趟。
何况她只三娘一个女儿,如今也已嫁人,她委实不必再去同人争宠夺权。
赵姨娘明明白白地推掉了这份“美差”。
祁老夫人只好再寻人选。
可剩下的,便只有一个平素唯唯诺诺半点不堪用的白姨娘。
她又实在瞧不上。
于是她思来想去,将主意打到了二姑娘祁樱身上。
美名其曰,是时候该好好地学一学了。
然而祁樱是个什么性子?冷冰冰的便罢了,听说祖母要让自己学着管家,当场便道,不学。
两个字吐出来,硬邦邦的跟冰块一样,砸在脸上,听得祁老夫人都傻了眼。
她大发雷霆,训斥祁樱。
祁樱却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您不是指着我入宫么?既然如此,我还学什么管家?”
“府里的事,您愿意如何便如何,但孙女不想搀和。”
祁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当场按倒了祁樱让人上家法才好,可这个孙女是她养着的“宝贝”,不论如何也不能动手。
她怒火中烧,咬牙一思量,索性决定自己来管。
消息传出,崔姨娘躲在屋子里气得摔了盒香粉。
死老太婆!
她心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