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至,群山死寂一般,如冬眠的兽,伏而凶险。
山中寒意更重,一轮冷月高悬于空,月华冰凉如霜,所及之处,冷意刺髓沁骨。
庙中后院有一口薄木棺材,想是疯道人早就为自己备好的,阿秀将他小心放入,再盖好板木,想着就在这阳梅山中葬了他,或许他会喜欢一点。
她一夜一日未睡,又心神受刺激太多,哭得真气散乱,累及脏腑,待收拾好疯道人身后事,就那般靠着棺木,抱着未曾谋面的父母灵牌,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之时,天已大亮。
惊醒她的,是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睡得太沉,直到来人已到了庙门口,她方才听见动静,忙敛了气息,躲进疯道人起居的厢房内,略一思索,钻进大床青色帐子之后,贴墙而立,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纷乱的脚步声进了庙内,再四下散开去。
“此地距金州城不过五十里,南是平川,北是大山,进可攻退可守,安营扎寨,最好不过。”一个细声细气地男子声音道。
“嗯。”一个声音颇为阴柔的男子道。
阿秀还以为来的是倭奴,但来人竟然说的是中原官话。
不过再转念一想,倭奴中有鬼王宗的人,便猜到这要在金州安营扎寨的,怕是鬼王宗在倭奴中的军队了。
有人到后院来,在厢房门口探头看了一下,又去了别的地方。
“宗主,这是一座空庙。”一人道。
另一个声音道:“只在院后发现一具棺材,躺着一个干瘦的老人,想来是饿死的。看样子刚死不久,尸体还未完全僵硬。”
宗主?鬼王宗宗主竟亲来了?
阿秀不由心跳快了两下。
严宗主说柳相是鬼王之子,那来人竟是柳相父亲?
阿秀一面想着,一面极力控制呼吸,心跳放低,宗主级别的人物,哪怕有半分紊乱的气息流出,怕都会引起对方注意。
“抬出去烧了。”那把阴柔的声音响起。
这是鬼王宗宗主了?听声音年纪并不很大。
阿秀盘算着,若是在这里刺杀此人,成功率有多高。
随即又打消这个念头。
既然宗主来了,那鬼王宗的精锐也必都在此,加上对方人多势中,若是一击不中,遭到反噬,恐怕难以逃脱。
且他们来到金州城外安营,必是有大计划,再占金州?
万安军的主力现下在南方,朝廷的军队早龟缩在金陵,根本不敢出来。
他们想以北攻南,倒也是个机会。
越国朝廷军队已在倭奴和万安军等其他义军的双重打击下,早已军心溃散,不堪一击。
若是此时,倭奴直接将大本营从海上搬到陆地,等他们站稳了脚跟,直奔金陵,万安军也难以一气呵成将他们打跑。
想到此,决定逃生为上,得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让万安军及早北上。
院外又是一阵喧扰,脚步声再渐渐散去。
想来他们是巡山一番,一面找安营之地。
阿秀松了一口气,待完全悄无声息,再悄悄从纱帐后溜出来。
正堂内疯道人的棺材已不见了,想是被人搬出去烧了。
也好,从尘外来,归尘中去,化作梅山一簸灰。
和爹娘一样。
想到此,又心内酸涩。
“阿沅。”她轻轻地叫着自己的名字:“阳沂,阳沅。好听。”
一面想着,一面往前院走。
刚走到院中,忽心中一紧,一阵阴风从身后屋顶刮至,迅急无匹。
阿秀知道是自己分了心神,一时才没察觉竟然还有人躲在屋顶上。不过对方也是了得,竟然猜到庙中还有人。
刹那间一个旋身,躲开身后必中的一击,再转身,扬起匕首,对准刺上来的圆点锋芒中心,狠狠一砍。
“呛”一声脆响。
偷袭者呆了一瞬,好锋利的神器!他手中的忍剑乃精钢打造,千锤百炼,竟被一个照面劈断了!
就在他分身的瞬间,阿秀转退为攻,旋起一圈狂猛气浪,挟着匕首,朝那偷袭者心口扑去。
偷袭者也是了得,快如闪电往后退去,双脚动如车轮,但被阿秀真气扫过未来得及躲开的右腿,顿时只觉小腿火辣辣一般生疼。
阿秀不等他反应过来,又追上去,气机将其锁得更紧。
偷袭者只好举起剩了半截的钢刀,勉力劈出,挡在切玉刀上,“呛!”钢刀只剩了齐桩的部分。
又见刀光一闪,偷袭者左躲右挡,两人电光火石间已过了十几招,阿秀真气道道猛烈,偷袭者眼看抵挡不住。
阿秀身后又传来一袭阴冷得让人战栗的森寒剑气。
阿秀心有定计,不躲不顾,直抓前方人咽喉,就在剑气及背的刹那,将偷袭者脖颈拽住一带,变成偷袭者面对那背后来的剑气,自己则一手持切玉刀,抵住偷袭者咽喉,一手持着偷袭者腰下生死穴。
“姑娘好身手。”阴柔的声音:“不知是何方高人高徒?”
后来的剑气正是鬼王宗宗主。
他知道庙中人功夫不低,刚才若不是她心跳忽然烈了几下,他竟然没发现这庙中藏了人。不过却不知道,此人功夫竟高到深不可测。
他本来以为留下一个宫五,能将此人拿下,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将宫五给活捉了去。
阿秀也仔细打量着,此人面白无须,眉毛却格外地长,和柳相面貌果然有几分相似,年纪也相似,五官柔和,眼角略有几丝鱼尾纹外阴兀深沉,眼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