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每次回来,都会留下二成的马钱。”说出这句谎话时,刘婷一点也没红脸。
这话也不算完全是谎言。扎西的账目有出入,简仲溪做帐时便有所发现,本科学历的刘婷又怎会不知道?刘婷只是夸大了事实,把细微的出入夸大到了“二成”罢了。
“你在唬我。”一把推开儿子捧到面前的酒,欧珠皱眉骂道:“汉人用的银两我不是不认识,扎西身边没有银两。”
她转过头去对格洛说:“汉人无不奸诈使坏。我就说找这头羊帮不上忙,反倒容易被它们坑害。”
“母亲勿急。”格洛转头喝斥:“你怎么知道有二成马钱不见了?”
“家主每回在大吴得的马钱和带回来的东西价格不一。东西至少都多花了二成以上的银两。”刘婷悬着心正视格洛,义正言辞的说:“家主时常去大吴,怎会不知东西的价?”
在大吴,刘婷的身份是庄家嫡小姐庄硕。一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阁中小姐,就连寻常百姓逛的集市也没去过,哪知市价?可账目上的确有出入,简仲溪又告诉她,男人都有些私藏的毛病。扎西不愿把家业全交给格洛的打算,定会私藏。
那就利用欧珠母子本就产生的疑虑,再点上一把火!
刘婷如此打算,并毫不犹豫的信口胡说。这次,她没换来打骂。
“就你知道的,大概有多少数?”欧珠沉默了一会,正色问:“大概能换多少匹马。”
“不下百匹。”刘婷继续胡说,“还是铁勒马在大吴的卖价。”
欧珠坐不住了。
“他最好不要偷偷给了娜梅尔的那个孽种!”她咬着牙嘀咕了一声,对格洛吩咐:“带她去那里看看。”
格洛犹豫了一下,领着刘婷往外走。
“你得换件铁勒的衣服去。”不胜满意的扫了一眼刘婷身上不成样子的兽皮裹物,格洛指了指专门堆放物品的营帐,“就说我母亲叫你去领的。”
刘婷接了衣服,一走出营帐便被抓到了娜梅尔面前。
“下贱的畜牲!”娜梅尔反手便是一个巴掌,打得刘婷眼冒金星。犹觉不够的她对身边的女仆吩咐:“把她tuō_guāng了绑在外面。我倒要看看,敢给我下料的汉奴能挺过了一夜的风寒吗。”
塞外早晚温差巨大,现在还是冬季。别说被tuō_guāng了绑在外面,便是裹着最厚的兽皮,在外面绑上一夜也会被冻死。
“家主不让我死。”下意识抱紧了自己,刘婷不再一味服软。她挡开了女仆的手,一边向帐门外退,一边正视着娜梅尔说:“而且,我现在是欧珠的女仆。您不能越过我的主人处罚我。”
“欧珠不是家主,汉奴也不可能拥有女仆的身份。”娜梅尔美目一挑,喝斥女仆,“动手!”
铁勒的生活除了让刘婷必须从事负重的活计,也让她的力气得到了增涨。可惜,纵始力量与铁勒女仆相当,两只手还是难敌四只手——见刘婷挣扎着欲摆脱女仆,娜梅尔索性亲自上手。
刘婷可以忍受打骂,但无法忍受被tuō_guāng了展现在众人眼前。扭头看了看坐在角落里喝酒的另几个下人,刘婷对无动于衷的他们大叫:“格洛正在等我,他有事叫我去做。”
有个男人站起来劝娜梅尔,“她是扎西的羊。扎西不在,欧珠和格洛算是暂代家主,您没必要为了一个奴隶惹他们不快。”
这话让娜梅尔拔下了腰间的弯刀,直接架在了刘婷的脖子上。
“敢说一个字,我会让扎西亲自教训你们。滚!”把几个下人赶出了帐外,娜梅尔对地上的刘婷盈盈而笑,“杀个奴隶而已,扎西至多冷落我一年。你觉得我不敢?”
刘婷这才惊觉自己太不冷静。没错,铁勒有炫耀汉奴的习惯,可并不代表杀死汉奴会有太大的惩罚。没有铁勒人因为失手杀了汉奴被赶出家门,作为扎西最宠爱的妻子,娜梅尔总有办法把刻意的谋杀说成失手。更何况,铁勒人鲁莽易于冲动,实在不该激怒。
“我是任您鞭打的羊。”刘婷赶紧示弱,“等我成年,您可以杀得更顺畅。早宰晚宰都要宰,晚点宰还不会影响您与扎西的感情。”
“那你还敢给我下料?”娜梅尔不为所动,把手中的尖刀又推进了小小,“想害主的羊,就该早点扑杀。”
脖子上有了湿润的感觉,刘婷知道这是弯刀已经划出了伤口,可她一点也不慌张。
这不是刘婷第一次直面死亡。第一次在盘山庵,从没遇到死亡威胁的她吓得六神无主,只能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老天决定;而这一次,她不仅没了慌神的感觉,甚至觉得早点结束奴隶的命运也挺好。不过,虽不怕死,刘婷却没放弃自己。
铁勒带给她最大的感触便是,靠自己才能更好。
“一用力我就能死,您却不动手——您也不相信一个奴隶敢谋害铁勒人吧?想知道是谁吗?”看淡生死的刘婷索性闭上眼,“您应该还想知道格洛叫我去办什么事。”
“河神说得没错,汉人比狼还狡诈!”把弯刀收回,娜梅尔愤愤的威胁:“你要是敢把狡诈用于欺骗我,我会把你开肠破肚。起来,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前一刻还将制在地上的女仆缓和了脸色,拉着刘婷起身。也让刘婷再一次确认娜梅尔的确只是为了吓唬自己!可刘婷不知道该不该把实情告诉娜梅尔。在扎西是唯一敌人的现在,刘婷恨不得所有人都对扎西生怨,而不是内斗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