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那咆哮声停了下来。
山谷和天空恢复平静。
猩红的血眸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女。
“你诓我?”
我摇了摇头,微笑道:“答案就在蓬莱八方学宫,你想去看看么?”
“你以为本神兽会信?”
“小仙子~”
谛听猩红的兽眼微缩,它身上暴动的灵气逐渐平复下来。
“你再说一遍。”
谛听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抖。
“小仙子~,他是这样叫你的吧?”
我道。
“蓬莱么?”
谛听抬起了头,眸色深深的看向了天空。
“八,清心禅经。”
我神情郑重道。
“但愿你没有骗我,否则......”
谛听垂下巨大的兽首,低头盯着我放狠话,但那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狠厉在里头,有一股莫名的情感在它的话外流淌,很复杂,像是罩着蒙蒙的轻纱,遮遮掩掩的,教人看不清楚。
“去吧。到了,你就知道答案了。”
“嗷~”
谛听嘶吼一声,巨大的兽首从石壁间挣扎欲出,它的眸子变得更红了,闪着疯狂和痛苦的光。
多年过去,它已经和空明洞融为一体。
洞是它,山也是它,而今想要离去,不啻于生生扯断血肉。
那痛楚,非人所能想象。
树木纷纷倒塌,山石也接连滚下。
长夜搂着我的腰闪避过那差点砸过来的石块。
我看着眼前地动山摇的局面,终是叹息一声。
“走吧。”
我对长夜道。
“嗯。”
故事要从哪里讲起呢?
八方学宫的清心禅经上,地藏王菩萨除了写自己早年的经历以外,还留下了一段话。
他说,他将要去一个特别的地方,此去可能多年不再出世。于是,临行前,他和一直跟着自己的神兽打了个赌,若是神兽能待在自己的府邸直到一万年,便将自己几处洞府送给神兽。
他想,依照神兽好动的性格,不出百年,便会四处跑着撒欢儿。那个时候,已经过了多年,它该是沉稳不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不再胡乱犯蠢闯祸了,他也能稍稍放下心来。
谁知道,傲娇又死心眼不服输的神兽,一直等了下来,等约定的僧人回来宣布认输。
几十年就那么过去了。
几百年也过去了。
几千年了。
一万年,一万三千年,一万八千年......整整十万年的光阴。
不知道神兽是太懒而忘了移动,还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不甘心的等待终成蚀骨的执念。
它一直等,一直等。
性子还是那样。
自以为有些小聪明,却仍是心思单纯。十万年下来,无聊的谛听回忆了无数遍他们一起云游的过往,不自觉的模仿当初那个面白心黑男人的所为。
不过,更暴躁一些罢了。
砰砰砰——
山谷响起此起彼伏的崩塌声。
我和长夜并肩最后看了一眼那满是烟尘的山谷,而后扣紧双手,朝着不远处等候的风九走去。
是时候,面对我们的风暴了。
一时错念,答应了羲皇的求亲。而今,又任性妄为的随着长夜离去,九重天和火莲已经乱成一团。
我自私任性了一回,不能再有第二回。
风九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将乱成一团的摊子扔给他收拾。
长夜之所以恢复记忆,是因为风九带着那副名为故乡的画和一只满是裂纹的桔梗花簪子去了雪巅。
谛听的确隐瞒了那关键的一步。
但好在,风九补上了那个缺漏。
见到旧物,那曾经的过往在长夜的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他本就心志极为坚定,神魂也极为强大,那些记忆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去而逐渐消散,反而一直掩埋在脑海深处。
此时,那两件旧物就像是坠落在油湖上的火星,不过转眼,就烧起了燎天的大火。
一瞬间,长夜什么都想起了。
他去凡间历练,也是因为无意瞧见了女子和他人的亲密。心伤之下,便一心想要追求剑道,于是入了凡,开始了三世断情的历练。
但不曾想,她也随之下凡,陪自己三世流徙。
他忘记一切,而她却记得所有,一世又一世,找到自己,陪伴担忧,而后又看着命运,将他们推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三世结束,本以为柳暗花明,尘埃落定,不曾想,换来了雪巅上那冰冷透骨的一剑。
同样红衣如火的男子静静站在自己面前,道,你喜欢她,就不该次次伤她。若不喜欢,就不要不清不楚,什么也不表达,教人误会。
临走前,男子回头,说,三日后,她就要成亲了。
长夜心神一震。
蓦然想起了那草堂披红的模样。她一身红衣,簪着简单的桔梗花簪子,打开了房屋的门。
那个时候,他的眸子里满是她的倒影,红的像是一粒朱砂,烧的他一颗心滚烫的紧。
凡间三世,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淡漠又懵懂的长夜。他明白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心酸,什么是求而不得......
不愿回头,是因为痴,痴也有痴的好,哪怕头破血流,心也自在欢喜。因为知晓,爱是一件欢乐和忧愁同在的事情。心酸欢愉,都是情的常态。
长夜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疼,手心也是。
他抬起手掌,看向那毫无痕迹留下的手心,心中那一丝疼痛更加强烈了。
他伤了她的心了,所以她要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