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仙家法术的屏障,夷山的夜晚向来极为寒冷,物资匮乏的夷人们会不分主奴,整晚地围坐在他们的火坑边,用这种姿势睡觉既可以尽量吸收火坑中的那点暖气,又方便他们随时拔刀迎战他们的邻居——夷山中的自然条件固然可怕,夷人们之间的相处也是同样可怕,猛兽会掳走他们,邻居也会掳走他们!
在华林的改造下,他们第一次有了不同的生活方式,煮盐的灶锅日夜不停,因此负责砍樵的夷人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懒惰成性,随便砍几把充数,他们的劳动不但维持了盐灶的火力,也使得夜班的工人有了从所未有的温暖。其余的人则不再住在平地的茅屋,进入了以前只有土司的亲信才能进入的山洞,在这里比外面暖和,还有盐灶里撤下的大量热灰取暖。邻居本来已经离残暴的土司够远,现在他们更加不用担心,多少人来袭,也只会在华林的操控下给他们增添一些新的伙伴!
可是如今这大好局面,就要在他们自己的愚蠢下破坏殆尽了!
起码华林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他清楚自己在夷人心目中的形象也不咋地,可是他当然没有就此和夷人们平等的意思,他有权指责夷人,夷人无权指责他!
“记住!当别人指责你开窗的时候,你要立即气势汹汹地指责别人居然长了脑袋!”
嘉罗世界巫师学院里未来的统治阶级们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的时候,无不大惊失色,但是负责教授他们的教师很快摆事实讲道理让他们接受了:“辩护只会让你们落到弱者的境地!我不是要求你们在探讨巫术的时候质疑别人脑袋长在脖子上的合法性,而是在像开窗这种本来的小事被无理纠缠的时候!”
这个理论的第一个使用者是血之导师卡蒂,当时嘉罗世界刚刚因为女性巫师的大量诞生而兴旺起来,她们在嘉罗世界的第一高峰上造起了密密麻麻的建筑,洁白的云石台阶从山底铺到山顶,沿路尽是华丽的拱门、喷泉、宫殿、公共花园,一切都以魔法维持,并开有十四座永久传送门与嘉罗世界的十四个最大城市相连,每天都有无数的商人、旅客和诗人在台阶上徘徊,寻找美景、生意和讽刺对象。
女性巫师的装扮就成了这些还不习惯她们的人的取乐对象,袍子要是短一点,诗人们就炮制出大量关于小腿和艳遇的诗歌,袍子要是长一点,他们又开始讥笑她们的身材一定见不得光。
当时的城市总管卡蒂对于袍子之争的处理简单粗暴:“敢长体毛的男人一律处死,给三天宽限时间。”
没人还记得女巫师的袍子长短问题了,他们忙着在理发店排队,小心翼翼地猜测卡蒂的禁令什么时候才有结束的一天。
“袍子长短本来是私人问题,他们却无所顾忌地谈论嘲笑,卡蒂的命令毫无道理,却没有人敢于质疑,为什么?”教师意味深长地说:“因为当时还有很多人误以为他们有权谈论女性巫师的穿着,而卡蒂的命令提醒了他们,刀子在谁的手里——作为统治阶级,让自己像一盘甜点一样任人点评,很快就会真的变成一盘甜点,别人想怎么切你们就怎么切你们,袍子长短都是错,刀子是不会错的。”
因此,华林根本没有替夷人们着想的意思,他们不习惯是他们的事情,多熬熬就习惯了,熬个一百年就会像嘉罗世界一样,一天不刮毛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
但他没有想到过,那些夷人会用他们的愚蠢破坏他的计划。
他们随意谈论了他们不了解的东西,引来了毁灭。
“那东西的存在在加强,”肖千秋说:“要是他们这么一呼唤就会降临的话,早就该倒霉了。”
“也有可能是这次的呼唤用词错误,呼唤来了不一样的东西。”华林知道有些世界的毁灭就是因为他们的祭司在传承时把崇拜对象的名字搞错了——如果他还是那个嘉罗世界的巫师,这里是嘉罗世界的一部分,他可以命令附近的树木和石头给出答案,但是现在他所有的只是肖家传承的那些咒文,他估计甚至还不到肖家所藏的仙术的一半——肖兴龙的年纪实在是太轻,道路又实在是被他的长辈们给铺得太顺利了——他所学的仅仅是那些最正统,威力最大的咒文,而不是最广泛最能灵活运用的咒文,这种先升级再增添阅历的策略在和平年月不能说错,就是对华林太不利了。
“不论他们呼唤还是不呼唤,那东西很快就会到达这里,是时候走人了。”
“去月夕山?”
“难道你还以为有其他路可以走?”肖千秋严肃地问道:“拜死教的僧侣们并没有被消灭,他们只是被封冻而已,而那些冻住他们的寒气是千年积攒起来的,不是青州本来就一直那么冷,所以没有人解救他们的话,顶多百年后他们也能自行脱困,在夷山里,你既没有道书也没有资源,就算有极品仙骨,能修成肖兴龙那个水平就不错了,只有到月夕山,你才可能更进一步——这还是没有那东西进犯的前提下。”
“只有?”
“你留在这里,只能原地待毙——你心里明白,那个‘信’就不是你自己能对付的了,不想死的话只有走。”
华林默然坐在原地,抽出当日所用的银刃,轻轻舔了一下刀尖:“既不想坐以待毙,又不想去月夕山怎么办?”
肖千秋的声音一下子尖锐了起来:“难道你还想去会会那东西?”
“我这不已经在会了嘛。”
“呃!